第36章 那一刻,谁后悔了吗?

海王的子嗣众多,海族也一直奉行着胜者为王的铁律。而如今海王薨逝,王位自然而然也就空悬下来了,所以继承之争也早就成了定局。

面对诱人的权柄,众子岂会相让?哪怕表面和谐,实际早已经明争暗斗、暗潮汹涌了。

“您的意思是,他们争夺王位互相残杀,使用卑劣手段污染了海洋?”景幽佳恍然,但她又不太认同。因为就算他们为了得到权势手段卑劣,可他们自身也无法离开海洋,不是么?

正好,于云间也是带着相同的疑问:“师父,污染海洋对他们来说不也是一种危害?而且眼下我们要怎么做?难道是帮其中一个人夺取王位?”

鹰师父睁开眼,说道:“当利大于弊时,他们自然会这么做。小景,这次委托是寻找海心,为师信你定能完成。”

海心犹如人的心脏,是整个海洋的命脉所在。新王登基都需要得到海心的认可,这番委托背后究竟是何人授意,确实令人深思。

海面平静无波,有几只海鸥掠水捕食。临行前,鹰师父分别给了他们三个人一人一条海心链。虽然海心链并非真正的海心,可它却能辟水。

狼十二和白小九本来想随他们一起去往深海,却被鹰师父拦了下来。海族本身就严守排外,何况以如今的趋势,他们定会更加严守防范。若多人前去,暴露的风险则会更多一分。

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了一丝波澜,水面流开了几寸,随后一道水梯出现,蜿蜒向下。三人相视,并肩踏浪而下,转瞬间海面便已合上。

不过片刻,一道纤长的身影自海洋深处游了过来。景幽佳心下一凛,是人鱼。

这条莎黑人鱼的尾鳍如墨色轻纱,金灵的流光在尾巴流转,双尾就像一张巨扇。她上身覆着着相同的鳞色,卷曲长发仿若海藻飘摇。

景幽佳还没来得及表明身份,人鱼便张口发出了刺耳的音声。他们急忙掩耳,但是声音却在对方的嘴中一直持续不绝。等到声音止息,莎黑人鱼眉宇含忧,缓缓靠近他们。她蹙眉,凝视着众人,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景幽佳看人鱼没有其它攻击性,心里就猜测音声是人鱼之间的传讯。于云间的两条项链在海水中浮起,其中一条红白花相间的法器,溢出了一道金红色的灵光。

“她是……”独朽下意识开口,结果让自己怔住了。海心链仅仅能做到屏息,岂能让人在水中言语?于云间低头,把漂浮起来的法器塞进衣领里,却发现人鱼惶惑,他试探开口:“你……”

独朽顿时瞠目结舌:“你也能在水里说话?”

“奇怪。”景幽佳摸了摸海心链,怎么会这样?

于云间摇头,又问人鱼:“你能不能听懂我们的话?”

见到人鱼点头,独朽一喜。能听懂不就好办……等等,她能听懂又有什么用?他们又听不懂她的话,怎么会知道她想做什么?如果只是单单寻找海心,可海心在哪儿?如此一来,沟通依旧是个难题。

就在他们苦恼的时候,人鱼突然将双手交叠,紫晕灵力流转间,一枚奇形的贝壳幻影就浮现了。景幽佳看着贝壳,越来越觉得眼熟。她回想到先前拿到的紫珠,右手灵戒光华一闪——莎黑人鱼看到紫珠后眸光一亮,对着紫珠连连比画起来。

“你是想要它么?”景幽佳将紫珠递到人鱼面前,对方面露喜色地接过。紫珠到了她的手里,刹那间散出热流,穿透了众人的身躯。

独朽眉梢一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变化啊?这时人鱼的一个举动,让他更为吃惊。

“三位少侠,久仰。”

“我靠,你竟然会说话了?”他惊叹道。

景幽佳也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紫珠能让他们听懂人鱼之言。

人鱼解释:“三百年前,我们的宝物紫珠消失了。近日我的哥哥们又为了王位挣得焦头烂额,海洋也受到了污染。前些日子我去领城观望,发现水源也变得污浊。后来我想着靠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止哥哥对海洋的破坏,正巧我听渔民提起了你们,云月。后来我也去寻找过你们,我发现了她……”她指着景幽佳,说道,“我察觉到她的身上有紫珠气息,但我不能在岸上待太久,所以没和你们见面就回到了海洋。”

在海族中,想要活着便要厮杀。海王的逝世无疑激起了臣子的血性,王位之争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三百年前紫珠消失……”景幽佳若有所思,遂问道,“所以你想让我们帮你拿到海心,夺取王位,恢复海洋秩序?”

娜兰缇摇头:“不。我对王位并不渴望,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放过子民。我们海洋继承王位需要的不止是一位强大的领者,更需要海心与子民的承认。他们从小便顽劣,父皇深知如此才将海心藏了起来。可如今他们都快把海洋搅个天翻地覆了,甚至不惜污染大海逼迫子民承认他们。而大海和领城相近,海水被污染,领城也受到了牵连。”

独朽拧眉,挠了挠头:“所以说了这么多,我仍然没听懂你要作甚啊。”

“你想让海族恢复从前,那你的意思是把海心……藏到更远处?”于云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因为怎么样都说不通啊。若说她需要他们把海心带走,可是海洋失了心脏,当真不会覆灭?

“对。烦请几位少侠帮我找到海心,并且带到陆地。只有这样哥哥们才会罢休的。”娜兰缇失落垂首,又说,“我其实也不愿意劳烦少侠,可前路凶险,独力难支,故才求诸位相助的。若能找到,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珍珠、财富……”

没等她说完,景幽佳忽然说道:“等价交换,除去你该付的报酬,我要紫珠。”

“什么?紫珠……”娜兰缇瞪大了双眼,犹豫片刻,她妥协地点了点头。

景幽佳听对方应了,也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是故意为难娜兰缇,而是她一直谨记着日记上的那句紫珠合连,蛇王之降。虽然她一开始发现紫珠之后,蛇王也确实出现了,可她总有一种这不是最终的预感。

海底的珊瑚照亮了巍峨的宫殿,娜兰缇比了一个噤声手势,低声说:“你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我哥哥发现。”她躲在珊瑚后面,窥视着宫门。等人鱼士兵游开才唤道,“快跟上,别游丢了!”

她摆动着长尾,疾游向宫门,回头却看见于云间他们仍在原地。独朽抱怨道:“咱怎么游,如何游?海里阻力这么强,想跟上她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人鱼的长尾游弋自如,但他们仅仅有一双腿。在独朽的不满间,娜兰缇忽地隐入了暗处。一条人鱼士兵持叉游去,被她从后面击晕。

这一声响,四周的士兵们全都围拢过去,缓缓游近宫门。正当娜兰缇汇聚灵力时,宫殿上方游过了一道身影。空灵的歌声响起,士兵们顿时晕头转向——

“你说他们?他们就是我和你提起的那几位侠士。”

娜兰缇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对方幽紫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于云间。她暗紫色的鱼尾一摇,伸出手说道:“侠士们好啊,我是娜兰晴,几位饱肚了么?”

看着独朽的臭脸,娜兰晴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她虽然未上过岸,却在礁石间听过人族如此打招呼。不过独朽之所以脸臭,是他看两条人鱼不张嘴就能交流,觉得有些诡异罢了。

娜兰晴游到于云间面前,戳了戳他的肩膀,却被他周身的火焰烫伤:“好强悍的火焰!是怎么做到的?”

独朽疑道:“火焰?海里哪来的火焰?”

“你们身上全是……对了!”娜兰晴掌心泛光,展开了一张金辉地图,“这是我从父皇秘密隔间发现的,幸好我小时候顽皮,潜进过这间隔间。我想海心一定是在这里,所以我们要快,不能让他们先发现。”

“你们在干什么!”海洋守卫路过喝问,他身后的随从也握紧了双叉,准备随时发动进攻。娜兰晴鱼尾一顿,迅捷地挡住他们视线,背手肃然斥道:“本公主在此还需向你汇报?速退,休要打扰我与姐姐!”

守卫闻言止步,几条人鱼沉默半响,领头者扫了一眼娜兰缇,低头说道:“近来关键时刻,我等不敢误了大事,还请两位公主恕罪。”

“我不管你是谁的部下,但念在今日本公主心情尚可,快滚!”娜蓝晴引动灵力怒喝一声,海水便朝他们涌去。领头守卫低下头,众鱼纷纷退去。

凭借娜兰缇对地形的熟悉,前往宫殿中的路顺畅许多。娜兰晴再度展开地图,说:“海心就在父王的王座下,这里应该有密道。”

殿内的琉璃灯因水流叮当作响,于云间和独朽掀开了宝座,其下赫然有一道漆黑的路。娜兰缇暗惊,通道果真在此?未免太过简单,父皇不会这么蠢的,所以其中定然暗藏着凶险。

娜兰晴率先游入通道,等于云间他们进去,娜兰缇催动水让令宝座复原,而水流也掩去了所有痕迹。通道下方水域渐深,两侧窄壁上刻画着人头鱼身、人身鱼头的奇异图腾。

独朽望着壁画,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他皱眉问道:“我们还要游多久?”

娜兰晴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父王心思缜密,不会这么容易拿到的。”

独朽顿时炸毛:“你不知道就敢下来?要是个无底洞,我们岂不都要葬身于此?”

娜兰晴与他对视:“此地是海族重地,唯有海王可以进入。历任海王皆能安然归来,我们为何不能?”

独朽欲言又止,于云间问道:“如何?你可是怕了?”

“怕?本大爷无所畏惧!可无论如何,我们心里得有个底啊。”独朽所言在理,景幽佳暗自呼唤蛇王。

他们游了许久,娜兰晴惊叹一声展开密图。洞窟中悬浮着发光的蓝晶,四周也布满了细碎水晶。蓝晶剔透如镜,映出了众人的倒影。独朽游近,敲敲晶体,地上的碎晶也跟着变了色,由深及浅。

景幽佳细观晶体,余光瞥见娜兰缇站在一个巨型的蓝晶前。蓝晶熠熠生辉,她甚至可以共鸣到里面的力量。她又蹲下身扭动碎晶,可碎晶如生根般难以撼动。一个可怕念头浮现。

海心巨大,如何隐藏?若海心被毁、晶体脱落,宫殿可会崩塌?海族湮灭……地面忽然震动,独朽大喊了一声:“你们想害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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