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罩在飞蚁的腐蚀液和撞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爆炸声、弩箭破空声、战士们的怒吼声和虫族的嘶鸣声响成一片!
内外交困!
我的额角渗出冷汗,嘴唇被咬出血痕。维持如此大范围的殇域,同时抵抗“屠夫”意志的远程冲击,对我的负担太大了。身体仿佛要被掏空,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仅剩的右眼视野也开始模糊。
不能倒下去……于鹤初还在苦战……营地需要我……
就在我感觉意识即将被剧痛和透支淹没的瞬间——
西北方向,那股阴冷污秽的“屠夫”意志,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干扰或吸引了注意力!
紧接着,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毁灭性吞噬气息的力量波动,如同井喷般从矿坑方向爆发开来!暗红与墨绿交织的光芒,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能在夜幕的天际隐约看到一抹扭曲的色彩!
是于鹤初!他动用了真正的力量!甚至可能……动用了那危险的不稳定形态!
我的心猛地揪紧。
而东侧的腐蚀飞蚁群,在那股混乱力量爆发的同时,攻势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机会!
“就是现在!反击!”我用尽最后力气,催动殇域,将防御光罩的能量瞬间向外扩张、爆发!
耀眼的光芒闪过,冲在最前方的腐蚀飞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化为齑粉!后续的飞蚁阵型大乱。
夜莺带领的侦察队和防御塔的弩箭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火力全开,将剩余的飞蚁迅速绞杀。
东侧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但我却无力感到喜悦。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勉强用手撑住控制节点才没有倒下。右耳垂的挂饰光芒黯淡了许多,左眼的幻痛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
我喘息着,望向西北方向。那里的能量波动依旧混乱而恐怖,于鹤初的气息与“屠夫”的意志激烈碰撞着,如同两头洪荒巨兽在生死搏杀。
他怎么样了?
那种混合着恐惧和某种尖锐疼痛的情绪,再次攫住了我,比身体的透支更加难以忍受。
夜色深沉,营地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能量残渣,以及远方那场决定生死的战斗,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我靠在冰冷的石台上,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和无处不在的疼痛,唯一支撑着我的,是那个混蛋离开时,恶劣又笨拙的“威胁”。
等着。
于鹤初,你最好……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
否则……
否则什么,我却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等。
在血腥与硝烟弥漫的夜色里,艰难地等待着。
我靠在冰冷的控制节点石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钝痛和左眼窝里永无止境的灼烧感。殇域的力量如同被撕扯的蛛网,勉力维系着营地的防御,但我知道,这已经是强弩之末。感知像退潮般缩回,仅能勉强覆盖营地核心区域,更远处,只有一片模糊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西北方向那场惊天动地的碰撞似乎暂时停歇了,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屠夫”意志并未远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再次斩落。于鹤初那狂暴混乱的气息也变得微弱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他……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比左眼的幻痛更甚。
“陌阙哥哥!”青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她翠绿色的藤蔓焦急地缠绕着我的手臂,试图输送过来微弱的生机能量,但那点力量对于我此刻的透支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没事,”我声音沙哑得厉害,试图站直身体,却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夜莺及时从阴影中现身,一把扶住我。
“大人,您必须休息!”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不容置疑,“防御由我和铁岩留下的副手接管,您再撑下去,领域会崩溃的!”
我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喉咙却一阵腥甜,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右耳垂上的翠绿挂饰发出一声哀鸣般的细微碎裂声,一道清晰的裂纹出现在那冰凉的玉石表面。
完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挂饰是殇域的核心象征,它的破损意味着我的力量根基正在瓦解。
就在绝望如同冰水般淹没我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牵引力,忽然从我与于鹤初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中传来。不是能量,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方向指引,指向营地外围某个隐蔽的、废弃已久的地下管道入口。
那感觉一闪而逝,微弱得像是幻觉。
但我抓住了它。
于鹤初!他还活着!他在给我指引!
“东侧……废弃管道……”我抓住夜莺的手臂,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他……可能在那边……需要接应……”
夜莺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明白!青蔓,照顾大人!第一、第三小队,跟我来!”
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带着一队精锐战士扑向我所指的方向。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被青蔓的藤蔓勉强托住。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徘徊,仅存的感知死死锁定在那个管道入口的方向。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阵剧烈的嘈杂和浓重的血腥气从管道方向传来。伴随着虫族残肢被甩飞的黏腻声响,和战士们压抑的惊呼。
然后,我“看”到了。
夜莺和几名战士搀扶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
是于鹤初。
他浑身浴血,那件破烂的外套几乎被染成了暗红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和腐蚀痕迹,有些伤口甚至还在散发着不祥的黑气。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上那个暗红与墨绿交织的符文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右眼一片混沌的血红,深处那暗紫色的星河几乎破碎,左眼虽然恢复了正常瞳色,却紧紧闭着,眼角不断渗出血泪。
但他还活着。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他们快速将他抬到离控制节点不远处的空地上,医疗队的人立刻围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开始处理伤口。
我挣扎着想过去,却被青蔓死死拉住:“陌阙哥哥,你别动!你不能再……”
就在这时,于鹤初猛地睁开了右眼——那片混沌的血红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他推开正在给他包扎的医疗员,试图坐起来,却因为剧痛而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滚……开……”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风箱,眼神却凶戾得像要杀人,死死盯着那些阻拦他的人,或者说,阻拦他看向我的人。
医疗员被他吓得后退一步。
他趁机,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撑地,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爬了过来。
地面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他如同濒死野兽般固执地移动。
没有人再敢阻拦。
他终于爬到我身边,染血的手颤抖着,一把抓住我垂落在地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抬起头,那张被血污和伤痕覆盖的脸上,唯有那只血红的右眼,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疯狂、未褪的暴戾,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我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
“说了……让你……等着……”
话音未落,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倒了下去,脑袋堪堪枕在我腿边,失去了意识。那只血红的右眼依旧没有完全闭上,残留着一丝执拗的光。
我怔怔地看着他倒在我身边,看着他浑身狰狞的伤口,感受着他指尖残留在我手腕上的、滚烫的血迹和不容置疑的力度。胸腔里那股翻涌了许久的、混合着恐惧、疼痛和某种尖锐情绪的东西,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
我抬起没有被他污染的那只手,颤抖着,轻轻拂开他额前被血黏住的碎发,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额头上那个黯淡的符文。
然后,我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尚且温热的、血迹斑斑的额头上。
闭上眼睛。
一直强忍着的什么东西,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入他脸上的血污之中,消失不见。
“嗯。”我对着失去意识的他,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
“等到了。”
营地依旧残破,危机并未解除,“屠夫”的威胁依旧悬而未决。
但在此刻,在这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夜色里,在他沉重而滚烫的呼吸旁,我那颗一直悬在深渊边缘的心,却莫名地,落回了实处。
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晨光再次吝啬地洒落时,营地里的血腥味却尚未完全散去,但混乱已经初步平息。
于鹤初被紧急处理了伤口,灌下了强效的药剂,此刻正陷入深度的昏迷,躺在我旁边临时铺开的垫子上,呼吸虽然微弱,却已平稳了许多。
我靠坐在墙边,青蔓的藤蔓依旧缠绕着我的手臂,输送着微弱的治愈能量。夜莺带着人清理着战场,加固防御,汇报着伤亡情况。铁岩还在矿坑那边清扫残余,稳定局势。
一切都百废待兴。
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身边沉睡的于鹤初。他脸上身上的血污被粗略擦拭过,露出底下苍白而疲惫的皮肤,那些狰狞的伤口被绷带层层包裹,依旧渗出些许血色。额头的符文安静地蛰伏着,不再闪烁。那双总是带着躁郁或戏谑的眼睛紧闭着,难得显出一丝近乎脆弱的平静。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血珠。
我想起他昨夜爬向我时那固执的眼神,想起他抓住我手腕时那几乎要同归于尽的力道,想起他昏迷前那句破碎的“等着”。
这个混蛋。
总是用最惨烈的方式,来证明他的存在,他的……在意。
我伸出手,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极轻地,拂落了他睫毛上那点碍眼的血珠。
动作间,牵扯到后腰依旧酸麻的肌肉,那是他前夜“哄”我睡觉留下的纪念品。如今想来,那别扭的拥抱,硬灌的安神汤,梆硬的肉干,还有那气死人的外号……竟都带上了一点可笑的、遥远的暖意。
在这朝不保夕的末日,或许就是这样了。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温言软语,只有并肩作战后的伤痕累累,只有濒死边缘的相互拉扯,只有用最笨拙、最凶狠的方式,传递着“我还活着,你也不准死”的讯号。
我收回手,攥紧了枕边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安神香囊,干燥植物的清香混杂着血腥气,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角落里,那只小麻雀在草笼里轻轻跳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啾”声,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边。
于鹤初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仿佛被吵到,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依稀像是“……吵……小雀……”
我看着他,看着这只劫后余生的麻雀,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依旧危机四伏的世界。
最终,极轻地,叹了口气。
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无人看见的、疲惫又释然的弧度。
好吧。
小雀就小雀吧。
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至少,这个混蛋,还记得要爬回来。
这就够了。
至于以后……
等他醒了再说。
我闭上右眼,将头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那点微弱的晨曦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将自己暂时包裹。
短暂的安宁,也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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