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见过这么又蠢又坏的人,就那郭胜利跟我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也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东西……”杨秀一路气哼哼,回到家还在骂骂咧咧。
胡玉凤鲜少见她这么爱憎分明,不由好奇。
杨秀找到了听众,就把惠子患病这事给婆婆讲了一遍,听得胡玉凤也怒火上头:
“太不是东西了,进了你家门就是你家人,合着能生孩子就治,不能生就看着等死?艾玛,这是什么品种的畜生啊!”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哈,她最差劲的那几年也不敢过分成这样啊。
“这家人从根子上就坏了,这媳妇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进了这家门。就这样的还想要个儿子,要我说孩子在天上看着这家人都得赶紧跑,还投胎来他家……”
老太太也在旁边听得抹起了眼泪儿。唉,总是妇人为难妇人,想当年她生不出来孩子,也是没少受秦生田他奶奶的磋磨。
“我本想着等咱家忙完这阵子,就跟我妈上她家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来咱家干,结果那成想……”杨秀气闷又惋惜,一想到好好一个人就这么遭受病痛渐渐凋零,她就觉得喘不过气。可能做些什么呢?有什么立场呢?
胡玉凤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唉,再看吧,天无绝人之路,许是有转机呢……”
……
这日,徐润玲正在集上买东西呢,就听几个路人议论纷纷:
“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眼瞅着晕倒了都没扶一下……”
“谁说不是呢,就算你刚离了婚,那好歹还做过夫妻呢,就这么狠心……”
“是不是这女的有啥问题,婆家不要了?”
“这可不敢胡说,她们家就在我婆家姐队上,我可是门清。明明是媳妇儿生病家里怕花钱不给看,媳妇没办法,为了逃活命才提出离婚的……”
“唉……也是够恓惶的……”
徐润玲越听越熟悉,赶紧上前问道:“妹子,街上发生啥事儿了,我听你们在说……”
“嘿,你不知道,就刚刚一对夫妻从公社出来,媳妇就晕倒了,男人看都没看一下赶紧跑了……”见徐润玲问,烫发头女人来劲了,看似大声说给徐润玲,也是给周围人听。这种狗男人的名声就该好好扬出去,省得祸害下家。
“也不是没看,人家明明是迟疑了一下,才转头跑的……”她的同伴补充道。
“反正就是跑了,哎哟,就剩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哭着喊妈妈,瞧着人怪不落忍的。后来还是乡上的人看不下去,给帮忙送到卫生院,听说是来离婚的。”
徐润玲越听心头越凝重,忙道:“你们认识不,是咱公社的不?”
“就咱杨桥的,杨桥百草湾郭家的,我婆家姐他们队上的。前两天我还听我姐说呢,说着媳妇得了什么囊肿要开刀,这家人疼钱不愿意,哎,可怜了这个媳妇儿……”
这么说果然是惠子,徐润玲悄悄退出来,提脚就往卫生院赶。
……
惠子输上了葡萄糖,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妞妞眼泪巴巴地望着妈妈,想扑又怕压到妈妈的手,只好扭着手指守在床前。从护士处得知是公社的工作人员送她来的,药钱也是人家垫付的,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输完液去还钱顺道感谢人家。至于郭胜利?想起这人她有些牙痒痒。从她提离婚两人就彻底闹翻了,今儿离婚来时人家也是自己骑车,她领着妞妞走来的,这也就算了。可自己晕倒了,你不管自己,对吓得六神无主的亲闺女也忍下不管,真是畜生不如。她这些年伏低做小的伺候全是喂了狗!
惠子胸膛起伏不定,妞妞见妈妈脸色不对赶紧凑近了些,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停下,像是不确定地喊了声:“惠子?”
惠子赶紧转过脸朝门口看去,疑惑又惊喜:“婶子,你咋来了?”
见屋里真是惠子,徐润玲心里松口气大步进来,先站在床前看了看惠子的脸色,这才一屁股坐在惠子对面的空床上,皱着眉头关切道:“你咋样了?身体有啥不舒服的?”
惠子笑着摇摇头:“就是忽然晕了,这会儿没啥事儿了……婶子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我听人说你晕倒在公社门口了,就说来看看,胜利这孩子这也太不像话了……”说着就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惠子此刻脸色已经平静了,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半晌才低声道:“我们离婚了,他不管也没错……”
“你这,咋就到这一步了,你的病又不是不能治……”哪怕是在集上听说了惠子离婚,她此刻依旧有些不可置信,那能是轻易离的吗,惠子嫁进来近十年,说是当牛做马也不为过。离了岂不是便宜郭家了,再说看病也得一大笔钱,谁给她出?
“没事儿婶子,离了对谁都好,反正我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省得再拖累人家……”惠子反倒宽慰起徐润玲。
“哎……你就是心太善,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拖累人家,反观……你婆婆一时转不过弯,咋就能到这一步,再不说啥还有两个孩子呢……”徐润玲唏嘘不已,看着惠子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心里明白,这孩子怕是彻底对郭家死心了。
哎……
“那你出院了准备住哪里?没地方要不去我家?”看着惠子的样子,徐润玲便转了话头,问起她接下来的打算。
看郭胜利那个死样子,刚离婚就撂过手,还能指望人家家里收留惠子?可她娘家也不在这里,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能去哪里?
惠子闻言笑着摇摇头:“谢谢婶子,不用了,我姑姑在清塬,我准备先去她那待几天……”自己手里还有每年挖草药偷攒下来的几十块钱,今儿临出门大嫂又偷偷塞给她一百块钱。先在姑姑家落脚,哪怕是借钱贷钱也得把手术做了。他面上含笑,心里默默盘算。
徐润玲看她脸色便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伸手拉过床上的袋子,朝妞妞招招手:
“你们娘俩还没吃吧?妞妞,来吃点饼干垫垫。”徐润玲掏出袋子里的饼干塞给妞妞,又给惠子拿了几块。
“吃些垫垫肚子,你这虚着呢万一再晕过去。我这会儿也没事儿,等着你输完把你们娘俩送到车上……”徐润玲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能帮一点是一点。
惠子感激地冲她笑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既然你离了,那就心放宽,这个病又不是不能治。等你好了,我们家你秀儿妹子还说准备让你去她那儿干呢……”徐润玲看着惠子苍白的病容,心里一动,想着秀儿跟她提的事儿,只能先把这根胡萝卜拎出来,好歹给惠子一点希望。
惠子果然笑了。“秀儿有心了,如果我真好了,她还招人的话我肯定去试试……”既然逃出生天,那当然要拼命活下去!
“哎,这就对了,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打起精神,就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惠子输完液,徐润玲又给买了些吃的,才把这对母女塞上清塬的班车。
……
等杨秀从母亲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过来半个月。
她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就真离了?”
徐润玲点点头:“这还有假的?郭家那老婆子都张罗着给胜利说亲呢……”
杨秀翻了白眼,语气嘲讽:“看把他急的,这才几天就想着再娶?就他们家干的这缺德事儿谁家姑娘敢进门?”
徐润玲摇摇头。反正这事儿有人说惠子可怜,婆家眼看着她病死只能逃命。也有人说惠子胡闹,治病又不是小钱,一点不为婆家着想。反正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徐润玲刚开始还帮着反驳两句,现在都麻木了。
“那惠子也不知道咋样了?”
“谁知道呢,我就那次见过再就没消息了……哎,要说她们家就她嫂子是个好心的,可能听说是我送惠子上的车,还偷偷跑来给送了些东西感谢我……”
“嗯,都是可怜人……但愿惠子顺顺利利把手术做了,人活着比啥都强……”
“谁说不是呢,我还把你找她帮忙那事儿说了,她当时笑着说如果病好了,你还要人她就来试试……”
杨秀也点点头,心里悄悄祈祷:但愿惠子手术成功,好好活下去!!!
……
郭家。惠子嫂子听见婆婆又在骂人,赶紧洗完锅出来,就见欢欢靠着墙抹眼泪。
“咋了这是?”她把欢欢搂在怀里轻轻给擦去眼泪。
“大妈,我想我妈妈……”欢欢再也忍不住扑在她怀里哭出声。
惠子大嫂眼眶微红,轻轻拍着欢欢的后背,“乖,别哭了,等你妈妈手术做好了,咱们就去看她……”
“哭哭哭,我还没死呢一天天给谁哭丧呢,不想在这家里待了都滚……”老婆子从门里出来,指着两人骂骂咧咧。
惠子大嫂深吸一口气,把欢欢哄道一边,这才提起污水桶朝着婆婆走去。
老婆子眼见大儿媳面无表情地直直过来,心里有些发憷道:“你干啥,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我还说不得……”
话音未落,惠子嫂子抄起污水桶,一桶污水擦着她全泼在地上。然后看都没看她一眼,提着桶又进去了。
只留她在院子里跳脚:“反了天了你,你干啥,一个个都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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