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胡玉凤母子,魏萍转身进屋,见秦小琴已经抱着孩子上炕去了。
“你妈和你哥有心了,每次来都给昊昊和妞妞钱……”魏萍越来越欣赏胡玉凤,也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看走了眼。多好的亲家啊,无事不登门,登门必不空手,小琴闹事肯帮着劝,跑哪里找这样的亲家啊。所以她那会儿瞅着儿媳妇脸色不对,思考再三还是准备问问。年轻人嘛,想法难免有些偏颇,这就需要他们这些过来人给指条正路。
秦小琴面露纠结的“嗯”了一声。
“到底是隔辈亲,你妈看着昊昊眼睛都挪不开。昊昊也半岁了,你一直圈在这儿,要是想回娘家的话去住几天,正好你妈家里忙不能常来看。”魏萍边说边觑着媳妇儿的脸色。她也不是势利的,看见人家日子好过就非得扒着。说实话,亲家这点家底她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毕竟是孙子孙女外家,他们日子好起来不求对孩子有助益,但至少不会拖后腿。
话音落就见儿媳脸上闪过抗拒和挣扎。
魏萍心底一沉,随便说了两句就出来了。
在她看来胡玉凤对小琴不说要啥给啥,也算是极少见的宠溺了。反正她对她的闺女都做不到这样,可饶是这样一提到回娘家这孩子第一反应是抗拒。
抗拒啥?是不想看见她嫂子,还是嫌娘家穷,亦或是抗拒自己的农村出身?
细细回想她每次回娘家的神态,再结合她平时的言行,魏萍心里有了个大概想法。正是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发寒。她一直觉得小琴是心直口快,不会说话没心眼,却唯独没想到她还是白眼狼。对宠着她长大的母亲都这样,以后对她还能好?
……
另一边,胡玉凤正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今儿事办得顺利,外面冷风卷着树叶簌簌落,车内却一片暖意融融,让人无端想打瞌睡。身旁的文礼已经睡得七荤八素了,她面露羡慕,年轻多好啊,说睡就睡了。
“妈,醒醒,咱到家了……”胡玉凤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胳膊还被推了推。便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看,艾玛,咋已经到大队了,这一觉可真够沉的。
“前面路口下车的往出来走……”司机提前高声招呼。
胡玉凤揉了揉眼睛,赶紧起身扶着两边座椅往门口挪。
一下车一股冷风袭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头脑瞬间就清醒了。
两人刚踏上自家的小路,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惠子母女。
“婶子你们回来啦?”惠子笑着和胡玉凤打招呼,又对秦文礼点了下头就移开目光。
“嗯,你下工啦?那快回去吧,天冷了骑车给孩子包严实!”胡玉凤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两个桔子递给后座上的小丫头,笑着对这娘俩摆摆手。
一到家就见秦树站在门口迎接。
“大冷的天咋不跟姐姐在屋里?”胡玉凤摸了摸孙子的毛头,拉着他有些凉的小手往进走。
“姐姐在写作业呢,不跟我玩!”秦树声音有些拖尾,再配上他湿漉漉的小眼睛,就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看得胡玉凤又忍不住挼了把他的毛头。这孩子天生一头又细又软的浅棕色头发,短了还好,稍微长一些就左右乱炸,看起来格外潦草。
又该给理发啦。
……
“朔风起,万物藏。”眨眼就迎来冬日的第一个节气:立冬。
连续半个月的大晴天在立冬的前一夜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胡玉凤早起就见一片雾雨朦胧,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升了个懒腰,忽然想喝一口羊汤,这个念头一起仿佛已经看见浓白的羊汤翻滚,撒上一抹嫩绿的葱蒜蒜苗,嘶……口水都要下来了。
“你知道谁家有羊肉不?”她转头看向炕那头的秦生田。
秦生田怔愣片刻反问:“你问这个吃……吗?”
废话,都成羊肉不吃还能干啥,喂吗?
秦生田看懂了她的意思,瞬间精神一振:“齐林家昨几只羊干架,听说有一只肚子给挑破了,要不我去问问?”说着就下炕穿鞋,表情颇有些急不可耐。
西北人,尤其是西北男人,牛羊肉好似就吃不够。但这个年月,牛是农村农业生产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好吃好喝伺候都来不及,谁会想着杀了吃肉。城里倒是有卖的,可一斤牛肉钱能买四五斤猪肉了,除非过年买那么一斤半两,平日谁舍得买啊。
羊肉相对没有那么稀缺。像小沟村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养羊,而且羊繁殖也快,但那也不意味着想吃就能吃。老秦家养了80几只,一年也吃不上一只。家里的羊都是用来出售换钱的,除非是病了伤了活不成人才能上桌。
“先等等……”胡玉凤见秦生田穿上鞋都要出去了,赶紧叫住。
秦生田闻言身体一顿,有些不甘愿的回头:“咋了?”
“你去看看羊啥成色,再问问价,如果之前得了病就算了!”要只是他们大人吃的话多煮煮也没事,可家里还有小孩子呢。
秦生田撒腿就跑,生怕慢了胡玉凤又变了主意。
“这老货,干啥不积极,就吃开了回回第一……”胡玉凤暗骂一声,转身出去找大厨杨秀。
……
“秀儿,我让你爹出去打问买些羊肉回来香香炝点羊汤,你看需要啥料给咱们准备。”
杨秀愕然一瞬,然后就挂上痛苦面具。她是西北人,可她不吃羊肉啊,别说吃了她闻都不想闻,做完羊肉的厨房能不进她都不愿意进。
胡玉凤也想起来了,然后就犯了难,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厨不吃羊肉啊,那买回来谁做?
喜子还是老太太?难不成是她这个做饭废上?
杨秀也有些纠结,做吧她恶心,不做吧婆婆眼巴巴瞅着,咋整?
刚睡起来的喜子一出门就见婆媳俩大眼瞪小眼,两脸犯难,不由好奇道:“咋了啊大姨?”
听完她一拍手,像看着两个犯傻的小学生:“嗐,还当啥事儿呢,惠子会做啊,前几日出摊我俩聊起来她说过。”
胡玉凤眼睛一亮,说了声我去叫,就已经出门了。
妈你倒是带个帽子啊。杨秀话在嘴边就见婆婆已经走了,看着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她都有些内疚了,咋就受不了羊肉味呢,瞧给婆婆馋成啥样了!
屋里秦文礼也听见了,耐着性子给秦树穿好衣服,出来说了句我去看看爹也走了。
杨秀有些傻眼:羊肉就那么好吃吗,一个个的就像是等不及了。
……
齐林家。齐林大清早见他上门还有些纳闷,一听是来买羊肉,顿时哥俩好地搂着肩膀往屋里让。
几只不省心的羊干架,愣是把一只还不满一岁的羊羔子给干废了,气的他把带头羊狠狠抽了一顿,老婆子也哭了一场。可已经这样了,哭有什么用。
昨下午便给垂死挣扎的羊羔子一刀痛快,放血剥皮以后共得了22斤肉。看着羊肉老妻又哭了一场,家里人也没心情吃,便想着捎到集上去卖了,结果客这就上门。
都是乡里乡亲的,齐林也没遮掩。市场价两块八,他们家是半死了才杀的,一口价两块六,看上那块切就成。
秦生田面上一喜,肉是放心肉,价是实诚价,完全符合老婆子的要求。他喜滋滋一摸口袋,顿时面皮一僵。完了,老婆子没说要多少肉,也忘了给他钱!
咋办?要是买几斤肉都和婆娘商量岂不是明儿全村都知道家里是老婆子当家,他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秦文礼从门外进来,笑着和齐林打招呼。
秦生田顿时就看到曙光,一把把儿子拉到一边悄声道:“文礼啊,你齐叔家肉我看了,都是好肉,一斤两块六,你妈没说要几斤,也没给钱呐!”
秦文礼想了想,除了羊脖子,羊身上都是肉少骨头多,“要一个后腿带半截肋排咋样?”
还能咋样,秦生田本来只当是买两三斤,结果文礼一出手就是半拉子,那当然好啊!
“齐林啊,我们要后腿带半截肋骨,切下来称多少算多少!”反正不是他出钱,秦生田豪气的一挥手。
总共称了八斤二两,算下来是二十一块三毛钱,齐林给抹了零头,按二十收了钱。又嘱咐老婆子给装了些养血带上。
父子俩心满意足的提着羊肉回家。
……
家里胡玉凤已经叫来了惠子,几个人正忙活着洗菜。杨秀实在闻不惯,胡玉凤就不予勉强,索性把炖锅挪到屋檐下,省得杨秀不进厨房自己还得吃几天猪食。
父子俩一到家就被指派了搭火炉子的活。
秦生田干起活来也乐滋滋。火炉子本就在院里,这不是下着细雨嘛,两人便抬到屋檐下,按好烟囱,又积极地去砍柴。
惠子拿着砍刀,一刀精准把肋骨剁成小块,放在盆里边泡血水。
喜子按着洗干净的白萝卜,手起刀落切着滚刀块。
胡玉凤抓起一把粉条子放进桶里。
老太太坐在专属座椅上耐心扒着一头蒜。
院里炉膛里火苗腾腾,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悦耳又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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