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山洞因为地形复杂,洞连着洞,最终也没敢用炸药全给平了。
只按照陆百姓的建议炸了祭坛,发现祭坛下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坑,里面堆着累累白骨,还有腐臭的湿尸,结合散落的一些未腐烂证件,可以辨认出部分尸体的身份,有不少查出来是失踪的多国背包客。
这下是大案连着大案了。
抓了谭森还没完,还要捣毁其多个据点及制.毒工厂,而山洞里发现的一具具腐尸、白骨以及水潭下的众多骨头,后续都得起出来,等法医鉴定,再排掉一部分动物尸骨,接下来得进行一系列DNA鉴定,估计鉴定结果出来后,可以宣布多起游客失踪案告破。
但是这里是缅地,这个效率嘛,不好说。
反正他们是告知缅方了,让他们赶紧来。
洞里发绿的石壁情况也一并告知了,省得他们不走心。后来,在探明山洞地质情况后,确定此处矿藏量不小的翡翠和伴生的绿松石,本来这块地属于谭家,谭森一倒,这块肥肉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头狼争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也不归咱们国家的警方操心。
现在的情况是,那群疯了一样的野猪追出去几里地,那尘土飞扬得隔老远都能看见,轰隆隆跟地震了似的,要不是这里荒无人烟,目击者又因为出任务不让用手机,一准全是举手机拍视频的。
野猪们最终拱给陆百姓一张人皮。
一张同样是脖子后空了一个大洞的人皮,只是这张更老旧破败,而且涂满了新鲜的血液。
赞多帕又利用障眼法逃脱一劫。
为此他也流了不少血呢,真是方便易得的代价。
陆百姓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到五脏六腑像被移了位一样一阵绞痛,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来。
反噬。
难怪时夜轻易不让用。
“我去,你伤哪了?”段局人还没到,目前负责指挥现场的李队有点紧张,进去两个人,一个昏迷至今,一个当场吐血,他带队救援有点失职啊。
陆百姓颤抖着握住李队的手,眼泪汪汪,指了指那群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野猪:“杀三牲,供它们。”
啊?
“不然死的就是我了,哥!”
“但眼下这个条件……”李队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为难,去哪里找猪牛羊?
“那、那火腿肠也行吧,是肉就行!”陆百姓把要求一再放低,胃部剧痛,又吐出一口血。时夜昏迷前交代了他如果失败怎么应对,没说没条件怎么创造条件。
火腿肠,新闻里说了,那玩意里头不是肉呢。李队纠结着,结果陆百姓又在他面前吐了一口血,这可是卧底谭氏集团坚持到最后的功臣,绝对不能让他在这里交代了,李队不再犹豫,拿起对讲机招呼兄弟们,只要兜里有吃的,都丢出来喂野猪,连车里剩的槟榔和红牛都抛给它们嚼吧嚼吧。
“哟,真热闹。”段新雷扶着车框门缓缓下车,看到的就是一派火热的喂猪场景。他不疾不徐地吐槽了一句,然后脸色忽然一变,疾冲到角落抱住一棵树,“哇”一声直接呕出许多不可名状的酸臭物。
风度顿失。
没办法,这离谱的山路实在是颠簸得要人命。
陆百姓吐完血,抬头,看见蹲在树下也在吐的段新雷,吃惊:“你怎么来了?”
不对。
他转而抱怨:“你怎么才来!”
大约是喂食野猪确实有点效果,陆百姓感觉好一点了,大步流星走过去抓段新雷,要拉他赶紧给时夜看。
李队见是段新雷,知道这位人物的来历,于是朝对方点点头,继续忙活现场。
陆百姓对段新雷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你吐点隔夜饭算什么,你看时夜,她的脸都白得像一张纸了,他几乎听不见她的心跳!
“别、别急,呕……”吐完,段新雷惨白着同款死人脸,摸出听诊器,像小老头一样慢慢走到时夜身边,贴着听她的心跳。
缓慢的一下,两下,三下……这几乎和冬眠动物差不多的心跳,他松了口气:“还行还行,没死呢。”
什么态度!陆百姓揪他衣领:“你不干点什么?你研发的那些药呢,给她灌啊!”随着他的质问,小蛇攀上肩头,也朝段新雷嘶嘶嘶起来。
在他这儿了啊。段新雷垂眸:“她随身带着的药,已经是我研究出的最好成果了。”
那、那……陆百姓赶忙又找到那个小药瓶,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他记得她每次只吃一粒,于是抱起她,张开她的下颌,给她喂药。
喂不进去。
“她现在几近于冬眠,已经是能最大程度保持生命的状态了,你不必唤醒她。”
这叫冬眠?在陆百姓看来,和植物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要救她,必须找到龙山铜简,或者说抓住她要找的那个泰国降头师,否则就只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龙山铜简里真的有解救的办法吗?想起赞多帕的否认,一丝淡淡的阴霾从陆百姓心头飘过,他问:“第二条路是什么?”
段新雷不答,他忙着从车里搬他的急救箱,随即示意陆百姓将时夜抱到车后面去,那里没人,也挡风。
陆百姓照做,又追问他:“到底你还有什么办法?”他看着正从箱子里拿出一支注射器的段新雷,心想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藏着绝技不肯施展。
段新雷要他扶好时夜。
他照做,于是背对段新雷,问他:“这什么药?”
“镇静剂。”话音未落,陆百姓感觉身体被冰冷的东西刺破,他疑惑,因为这玩意对他是不管用的,段新雷在搞什么名堂?
对方看他的神情却冷淡得全然不似朋友,仿佛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玩意。
陆百姓觉察不对,抬头就打落他的针头,但液体早已全数注入,段新雷推得很快,根本不给他反应机会。
“这种药,是我为你们这种人特制的。第二条路,当然就是借你的命,给她续命。”段新雷说得理所当然。
陆百姓感到自己的眼皮逐渐变重,脑袋昏昏沉沉,轰然倒地,透过车底缝隙,看见远处驱赶野猪、保护现场并忙着带翻译和缅方警察沟通的李队背对着他们,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紧接着,一片黑暗袭来。
*
缅甸,某医院。
陆百姓迷迷糊糊,听见激烈的争吵。
“我再强调一遍,我要带今朝回国,立刻安排!”
“现在没有足够人手,你必须考虑她的安全,谭森的人很可能报复。”
“要不是你把人手全部撒出去押运谭森,会连几个护送的人都抽不出来?什么三条路线,明线暗线,怕人劫车,我看你就是不想让今朝活……”
“段新雷!你在和谁说话!抓捕谭森,是我们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目标,多少弟兄为此流血流汗乃至付出生命,如果不能顺利押解回国,你知道会有多么严重的后……”
“呸!我管你那么多,我是她的医生,我只要她活!不回国,在这里一天天吊命有什么用,她没有多少日子了!”
“回国?没有铜简上的方法,回国干什么,去你那个小黑作坊,拿小陆的血换她的血,一命换一命,你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是!他的命是今朝救的,还给今朝怎么了!铜简,那玩意谁都没见过,谁知道它有没有用,但我知道现在躺床上那家伙一定有用!”
“段新雷,你在计划谋杀!”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死过一回了,我这条命,也是今朝给的!有本事就把我抓进去,你抓了那么多罪犯,不在乎多抓一个自己儿子,大义灭亲,多么动人的宣传事迹啊。”
“啪!”
“……”
“清醒了一点没有?今朝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要是不清醒,我就还打你!”
“打吧打吧,哈哈,除了打我,你也干不了什么,搞搞清楚,我早就不是你随便说两句我就会照做的年纪了。你不帮忙,我自己想办法!”
“咔嚓!”一声极为熟悉的金属开关声,紧接着是段局的声音:“想办法?老子忙完手头的事情以前,你哪也别想去,小兔崽子!”
“喂!段建中,你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告你。”
“这里又不是中国,有本事你打110啊,看有没有警察来救你。”
“今朝等不了的,你想她死吗?她为你做事这么多年,你一点不念她的好?忘恩负义!”
“老子做事小子闭嘴,好好看护她,别动歪心思!”
“段、建、中,你他……”
“你骂谁呢!敢骂你奶?”
“……你要是不松开我,别怪我不认你!”
“不认就不认,不认你也是我儿子,死了也是我儿子!”
陆百姓一开始正迷糊,以为自己在做梦,两人吵架就在他旁边,越吵越激烈,越吵声音越大,他也听清醒了,悄悄睁眼看。果然不是做梦,段家父子俩真在他这里上演家庭闹剧呢。
段新雷被一把银手镯拷在窗边栏杆上,坐在小板凳上,气得要死。
段建中大踏步要离开,陆百姓赶紧闭眼,谁知段局却在他床边停下:“小陆,你听见了也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替这臭小子给你道歉。你是’4.20’案的功臣,好好休养,等回国后组织上会考虑你的实际情况给予相应荣誉奖励。”
不愧是老缉.毒警,洞察力非同一般,早发现了他已经清醒,是在装睡。
陆百姓只好睁开眼睛,坐起来望着这谁也不理谁的两父子,心想,为什么非要在我的病房里吵呢?是谁先挑起的这个话题?
“段局,我可以的,”他对段建中说,“我可以给时夜换血,我愿意。”
早在山洞里,他就想好了的。
段局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一直把手铐弄得叮当作响的段新雷也安静下来,扶着左腿缓缓站起来。
东南亚的烈日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一半光亮一半阴暗,他似乎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但动作进行到一半却放弃了,紧紧抿着嘴唇,似乎并不高兴甚至在压抑什么汹涌的情绪,神色晦暗不明:“你很可能会死哦。”
“我知道。”陆百姓很平静地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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