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你还知道回来啊,宋爷爷的铺子来回不过半柱香,你又上哪儿偷偷玩去了,给我过来!”
小六子慢腾腾的挪步至前,瞟了一眼面前的人脸色后又快速的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而他面前正坐着一位肤若凝脂一双丹凤眼微眯着的男子,缥缈碧色的交领衫搭配同色的外袍,细细打量之下,衣边袖口处隐现兰草、竹叶的暗纹,衣摆末端以金丝勾勒出几只闲鹤与流云,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柄蛇缠玉骨竹扇,一根冷木竹笛斜插于腰间,发髻半挽,乌黑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支鎏金龙玉的簪子半束于脑后,腰间悬着的一块扇形琉白玉佩上刻着一个“祁”字,正是裴府二公子,裴祁裴子渊。
“东西呢?”
小六子赶忙从怀里掏出小匣子,人淋了个湿,匣子却一点水都没沾到,“少爷别生气嘛,谁知道林府今日发香料把路堵了个死,你看,我连伞都丢了。”
裴祁抬眼见他浑身湿透,也没再出言责怪,起身将自己用来御寒的裘衣披至其身上,并递去了一杯热茶,闻言轻蹙眉,“林府已经多久没广发香料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小六子把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林长述?”裴祁不停念着这个名字,“怎从未听林深说过?你这香囊也是他给你的?”
小六子点了点头,瞧了眼裴祁后“诶”了一声,将香囊取下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是啊,咦?香囊这么一看还挺适合您的。”
林家世代制香,连皇宫的香料也是从他们那儿进的,裴祁与林深一同长大,印象中并没有见他提过这么一个人。
林长述这一家人倒是像突然冒出来的。
“哦对了,宋爷爷对我说此物需小心保存。”
“知道了。”裴祁推开滑盖,一支青白玉簪静静地躺在其中,簪身晶莹剔透,簪头的几朵钟花伴着绿叶被雕刻的栩栩如生,雕刻者手艺极好,连花蕊与叶片上细细的纹路都能雕的一丝不差,微风轻拂阳光掠过,竟真让人觉着它在随风飘动着,让人赞叹不已,小六子托着腮两眼放光,毫不遮蔽的夸赞道, “不愧是宋老爷子,果真厉害,这手艺没人能比得上了吧。”
小六子见自家少爷这么宝贝这个簪子,眼睛一眯发觉不对劲,嘴角噙着笑嘿嘿了两声,“少爷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裴祁动作一顿,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无奈,“说你傻你还不信,小心点儿,别摔了。”
小六子小心翼翼的接过裴祁递过来的簪子,上手的瞬间小六子惊诧了片刻,这个簪子竟轻的可怕,“这到底有...啊!”
不知道是按到哪处地方,簪尾处竟然飞出了一支暗箭,堪堪的擦过裴祁耳边,险些见血。
“你....”
“少爷!”
裴祁责备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心下一惊,快步至门口,木板竟被暗箭穿了个洞。
“少爷该不会....林公子!?”
小六子着急忙慌的跑出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而林长述此刻却紧蹙着眉心,捂着右臂衣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裴祁环顾四周,还好此时走廊上并没人,没有人看见这件事情的发生,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受伤的林长述身上,暗箭仅仅只是擦过了一点点,却引得其血流不止。
他没想过与林长述的相遇如此奇妙,苍白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痛苦。
妖艳
这种想法虽只存在了一瞬,但仍让他大惊,回过神后揣起林长述的手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怀中人诧异片刻后就开始不停地挣扎,脸上多了几分愠色和羞愤,“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血流过快会加快毒素侵入。”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疼得林长述直冒冷汗,指骨分明的手不自觉攥紧裴祁的衣襟,微微颤抖,青筋暴起。
裴祁将裘衣从小六子的身上扯下,盖在林长述的身上,挡住了那血淋淋的袖子,脚步匆匆的带人回了裴府。
小六子和林长述的仆人面面相觑,被裴祁的一句话搅乱了心神。
毒素!?
箭上有毒!?
小六子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生命可能就要终结在这一天了。
林长述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一旁的小六子见他醒了,面露喜色大喊道,“少爷!林公子醒了!”
裴祁晃着身子进来,脸颊处红了大片,“林公子.....”
没说完,裴祁便直着身子跪了下去。
林长述微微侧头,“裴公子这是何意?我中的究竟是何种毒?”
“剧毒... 我会尽全力挽救公子性命,若....我会和公子一起。”
林长述眉心微蹙,太阳穴腾腾的跳,“此毒可会有什么副作用?”
“因人而异。”
林长述倒吸了一口气,挑眉压着怒气,“我明白了,裴公子可否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好。”裴祁起身,眼底尽是自责之意,而这份自责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便消失不见。
“小六子。”裴祁招了招手,附耳道,“你去和宋玄打声招呼,计划有变。”
“计划?什么计划?哎哟!少爷你又打我!”小六子捂着额头,一脸愤恨的瞪着他。
“叫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屋内,林长述耳尖微动确保门外无人后,右手手腕朝外随意一翻,一片普通人看不见的隔音结界便笼罩了整个屋子,他掀开被子盘腿而坐,抬手取下抬眼的白布,原本还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明亮有神起来,垂眸像是在深思些什么,手掌心竟凝聚出几丝金线,那金丝顺着手腕上的脉络探查全身。
不知顺到何处时,金线猛然绷直,一股令人十分不适的力量正一步一步蚕噬着金线,林长述屏着一口气与之抵抗,眉头紧蹙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而后猛地一惊,法力像是被压制了般一点也使不出来,那股力量趁机侵入心脏,心口传来钝痛,林长述紧捂着胸口,颤着呼出几口气,暗骂道,“嘁。”
他调整好状态又试了几次,原本还绰绰有余的法力此刻却一点也使不出来,林长述轻啧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埙,不出三响,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殿下。”
来者藏身于黑袍之中,面容半掩于铁面之后,双手亦戴着手套,周身上下只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眸露出,但目光深邃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子钦,你法力借我点。”
绛月摘下面具,单手一挥身上的黑袍便化烟消失,袍下身着一袭墨蓝束袖圆领袍,不加丝毫繁复的缀饰简洁至极,墨发被发冠高高束起,腰间悬挂着一柄由邬铁打造的长剑,通体银白,坚不可摧,他眼睛死死盯着林长述,眼底尽是担忧,“你怎么了?”
“被人下了毒,不过不是大事。”此时的林长述丝毫不像刚刚般柔弱,一只手搭在支着的腿上,朝着身前招了招,“你法力先借我些,等法力回来了再还给你便是了。”
绛月面色变得奇怪起来,他看着林长述对着一团空气讲话,“殿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林长述一愣,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并不是因为刚醒来不适应,而是真的看不清了,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分得清哪里有光哪里无光,连简单的人形都分辨不出来。
假瞎子现在倒变成了真瞎子。
“可是那伙人?”
“不像,我当时偷偷用术法探察了下,只是一个普通人。”
“凡人而已,我去杀了他便是。”
“哎哎哎,你去杀了他谁来帮我解毒。”林长述凭着模糊的视线按住他的肩膀,“再不济,我们的计划这不还差一个人吗?”
“不过...真瞎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门外响起脚步声,林长述轻拍了拍绛月的肩,示意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随即将白布带上,虚弱着半靠在床头。
“公子。”裴祁推门而入,发现屋内突然多了一个人,脚步一滞,警觉道,“你是谁?”
林长述眯着眼朝光亮出解释道,“这是舍弟,林...哎。”
林长述措不及防被人转了个身,绛月在他耳边低声道,“人在这边。”
“哦,这是舍弟,林松柏。”
裴祁手里端着一碗药,对绛月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感到怪异,“这药林公子先吃着,能暂缓中毒的症状,但林公子体寒与这药相克,喝下后一刻钟可能会感觉胸口异常,片刻后便会消退,七日后我会将解药制出,七日后请公子务必在午时前回到这儿。”
“为何?”
“中此药者七日内若不服用解药,必将浑身溃烂,七窍流血而死。”
林长述接过绛月递过的药一饮而尽,“那便在此告别。”
“ 等等,在公子离开之前,在下有几点需嘱咐一下。”
“请讲。”
“第一,林公子在这七天内不可再动武,不可受伤,中此毒者若受伤则会血流不止,即使没有毒发身亡,也会因为血尽而亡。”
“第二,请林公子勿动气勿再次中别的毒,否则气血入心、两毒相冲,届时也很难再挽救回来。”
“好。”
小六子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屋内只剩裴祁一个人,他从林长述醒来后便隐隐感觉不对劲,当着人的面也不好说,此刻终于提了出来,“少爷,林公子是不是想寻死?”
裴祁缓步至床旁坐下,目光落在还温热的床褥上,“何出此言?”
“其他人中毒,无论什么毒都会先大喊几句,啊我要死了,我要你偿命之类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这林公子异常冷静,中了剧毒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你又是从哪本话本上看来的东西。”裴祁白了他一眼,“早该叫爹把你送到西郊私塾那儿,整天怎么专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六子一听到西郊私塾这几个字便着了急,“别啊少爷,我以后不看了还不行嘛,别把我送到那儿去。”
裴祁和小六子一同长大,两人与其说是主仆,还不如说是兄弟,他的尿性裴祁知道的一清二楚,若真把小六子送过去,那私塾授课的邱老头子不得气疯过去。
小六子两指一抓,扯着裴祁的衣袖撒娇道,“少爷,好不好嘛。”
“把你送去,邱老头还活不活了。”裴祁顿了顿,“宋玄那儿怎么说?”
“宋公子说,三日后戌时老地方。”
现在还在存稿阶段,大概一月一更吧,月中左右=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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