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时透无一郎妻子在家,那就是个正常的社交场合,她确认完就离开,不会久留。
见状,时透无一郎清亮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浮现湿润,像是盛满了秋雨的池塘,笑容浅淡而温柔。
室内黑暗,客厅只开着一盏光束柔和的小台灯,照不清全景。全靠电视屏幕里鲜艳的白光,照着空空如也的沙发。
时透无一郎拿钥匙开了门后,跟伊织停在了玄关处。他没有急着打开客厅的大灯,而是侧身为伊织让了路。
伊织借着电视的光线,隐约看清了构造。房间很大,但装修布局都很简洁,看不到多少居住的痕迹。像他这个人一样,对一切都表面热切,实则疏离。
唯一带了点正常人味的,是客厅墙那边挂了很多照片。
“请进。”时透无一郎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兔子拖鞋,摆在了伊织面前,那兔耳朵大到都要垂到地上了,很奇怪的审美。
伊织盯着拖鞋没动,反问道:“你妻子没在家?”客厅内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只有电视里传来的说话声。
时透无一郎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坦然接话道:“可能在屋内,我去叫她。”
“那算了,改日再来,”伊织不想这么无礼打扰人家夫人休息,何况跟这对夫妇一点都不熟。刚才脑子一抽,才突然答应的。
伊织准备原路返回,却听时透无一郎说道:“伊织警官是在害怕吗?”
伊织猝然偏头与时透无一郎对视着,男人清秀精致的五官清晰而立体,薄荷色的眼眸如汪洋深邃,此刻却带着微扬的审视。
她眉头紧锁,说道:“害怕什么?”
时透无一郎真诚回复道:“比如未知的事物,你习惯逃避。”
按理说,就算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会有任何暧昧旖旎,伊织正得发邪,要是对方想行不轨,她也是打得过的。但到了门口确实不是很想进去,也说不出为什么。
“没有的事。”伊织快速否认,像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暴露内心深处的不安。但说的话跟迈出去的腿正好南辕北辙,为了避免继续打脸,只好被迫停了下来。
时透无一郎眼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冲她笑了笑,柔情说道:“请进吧。”
说完,为了减轻伊织的心理负担,时透无一郎先行进去了。那扇未关的门给予了伊织第二次选择,她还有离开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既没有强硬地将人架在台子上,让人心生不爽,也暗暗激将了一把,将离开与害怕对等起来,怎么看最合适的选择还是老老实实进去。
伊织犹豫几秒后,还是换好了鞋,走进了室内,站在了那台开着的电视机前。
正在回放的剧集非常俗套,失忆的女主忘记了一切,拥有了新的生活,独留男主深情地活在过去,发现真相后,女主哭得梨花带雨,为两人错过的这些年而遗憾不已。
蹩脚的台词和没有逻辑的爱情,看得人非常难受。
堂堂犯罪心理学家在家居然每天看这些东西,还以为会看点严肃的专业内容。伊织掀起了眼眸,对这种趣味不予评价。
时透无一郎没留在客厅,他进来后就推门去了别的房间,好像真的去叫他的太太了。
伊织看了会电视,人还是没出来,她就大胆地朝那照片墙看去,反正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提前确认一下。
就这一眼,给伊织看得心神大骇,陡然僵在原地。
墙面上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精心装裱过的,像是痴心收集的时光碎片。而她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每一帧中。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别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参天合抱的梧桐树,在侧脸处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单肩挎着书包,步履匆匆地走在去图书馆的小径上,微风吹拂开额前的几缕碎发。
这是伊织在警校时的照片。
混乱的案发现场,她身着警服,站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严肃中透着沉静的力量。尽管身边满是簇拥的人群,她的身影却格外清晰鲜明,镜头的聚焦只为她停留。
这是伊织入职警视厅的第一年。
深夜便利店里,她坐在靠窗的地方,桌上放着简单的便当。玻璃窗上映出了她略显疲惫的脸和街头霓虹的繁复的光影交叠。她的眼神落在窗外的虚空,却又像是飘得很远。
这是上个月她加班出来后的夜晚。
这些照片不是简单的记录,更像是从她日常里抽离出的定格,仿佛这个背后的人,没有缺席过她人生的任何一个瞬间。
寒意迅速升起,伊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她知道时透无一郎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带她过来看到这一切的,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妻子。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伊织下意识地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交织着不悦和提防的情绪,后退了两步。
时透无一郎端着两杯热茶站在她身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看到伊织注意到了照片,也没有任何被戳穿秘密的局促。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伊织,深情静谧。
他邀请伊织上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原以为能够接受徐徐图之,按照原计划待在她身边。但是从接近伊织的那一刻起,时透无一郎所有的理智都面临崩塌,他已经受够了无尽的等待和没有怜悯地转身离去。
意动之下,在雪中的最后一刻他改了主意。他邀请伊织上来坐坐,见一见他的妻子,势要将伊织轻轻拉入了这场无声的梦中。
滚烫茶水升腾的白雾,将两人笼在看似温暖,实则暗藏波澜的诡异沉默之下。
时透无一郎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有病。”伊织无师自通给时透无一郎诊断了一下,得出了个肯定的结论。她一直觉得她心理也有点毛病,但对方这行为已经涉及到违法的层面了,比她更严重。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的斥责,时透无一郎清秀面容上没有不悦,目光微微垂下,反而像在遮掩笑意:“可能吧。”
伊织对病人的态度良好,不想刺激对方病情,好心道:“你还是去医院看看。”
说完后,也不想久留,朝着门边走去。今天这事她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要是时透无一郎再以任何形式接近她,她真的就要报警了。
面对伊织的离去,时透无一郎没有急切挽留,他只是看着那电视剧集,喃喃自语道:“这次走了,下次什么时候来办离婚手续?”
伊织手都搭在门上了,被这话惊得又绕回来,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思考着如何能让这人清醒清醒。
“我们?结婚?”伊织复述这荒诞的话,都觉得离谱。
时透无一郎不急着解释,走到客厅边缘,终于打开了客厅中央的大灯。白亮的光线刺得伊织眼前一晃,再睁眼,就看见时透无一郎递过来的婚姻届。
看到还有证件,伊织狐疑地扯过来看了一眼,笔迹和照片居然真的是她的。她之前在笔迹鉴定科待过一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人能模仿到这种程度。
但伊织不可能结了婚,不认识丈夫本人的。宁可认为是专业出了错,也坚决认为这张婚姻届是假的,冷声说道:“这是假的”
说完,就重重将这婚姻届拍在了桌子上。这张被小心珍视,连弯曲幅度都没有的证件,一下子发出纸张豁烂声,中间裂开了个破洞。
时透无一郎盯着那烂掉的婚姻届,曾经的点点滴滴都被时间无声抹去。积攒的思念与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绿眸翻涌着深海般的潮湿,时透无一郎朝着伊织走过来。
看着走近但没有任何压迫感的时透无一郎,伊织一时忘了动作。直到他伸出了手,伊织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将人的手一把打掉。
“你对一段虚假的婚姻事实进行造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伊织眼中闪过厌恶。
时透无一郎像被这推拒刺激到了一样,眼尾泛红,他抓住了伊织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伊织的脸颊,目若流星,缓缓低下了头。
伊织骤然睁大了眼,剧烈挣扎起来。
这是一个近乎失控的吻,没有预兆,带着积聚已久的痛苦、不甘,和无尽的思念。
唇齿相交之间,血液妖冶地流过唇角,长久的耳鸣不歇。
时透无一郎眼睛藏着令人心悸的暗涌,像风暴即将来临的海面。额头轻轻相抵,他的声音低哑到几乎破碎,又带着矜贵的慵懒,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婚姻事实。”
光怪陆离的画面略过,伊织脑中挤进来很多陌生的画面。
暧昧缱绻的灵魂交织,轻柔又充满占有欲的宣示。令人无法抗拒的炽热烈火,在夜晚焚烧了世间的荒原。
缠绵的尽头,内心的渴望与紧张像煮沸了的雪水,理智断了线,她看到双意乱情迷的绿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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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现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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