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课回到家。我站在门口,迟疑了很久才开门进去。开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刺鼻的味道,满屋子的烟味和酒味。不用猜,是我那个混蛋父亲回家了。
铁门把手上沾着层黏腻的油渍,我皱着眉用校服袖子垫着,才敢转动钥匙。推开门时,客厅窗帘紧闭,烟味混着啤酒泡沫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像团浑浊的雾堵在喉咙里。
“唉,唐乔回来了啊。去!给爸买瓶酒回来。”
他仰面躺在地板上,啤酒瓶在指尖晃出浑浊的响,酒液顺着瓶身流到手腕,在刺青上蜿蜒成小蛇。
我进门就看到醉醺醺的父亲躺在地板上,手里还拿着酒瓶,酒瓶里的酒看样子快喝完了。
他的汗衫纽扣崩开两颗,露出胸口稀疏的灰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我没回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转身时书包带钩住了桌角的烟灰缸,玻璃缸晃了晃,差点砸到他的头。
弟弟应该是听到我回家的动静,他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拉住我的手。
他的袜子少了一只,露出的脚踝上沾着水彩颜料——是今天美术课画的向日葵。
弟弟唐秋今年才刚满10岁。脸上看起来天真无邪。怎么说我也有1米6。他不知道怎么吃的,只长到我的半腰那么高。
他仰着脸看我,鼻尖还沾着粒米饭,应该是没吃完的晚饭。
他一脸笑盈盈的看着我。
酒窝在脸颊上轻轻凹陷,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缝。
我很不怎么喜欢这个小6岁的弟弟,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有我一个人受罪就好了,还生出一个弟弟出来。
我拍掉他的手时,他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晃了晃——那是母亲去庙里求的“平安绳”。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直径的往房间方向走。
他的手掌被拍得通红,却还举在半空,像只想要拥抱却被赶走的小兽。
在我拍掉唐秋的手的时候,他就开始哇哇大哭。听到动静,母亲吵吵闹闹的从厨房里出来。
母亲的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握着半截黄瓜,应该是在切晚饭的凉拌菜。
“唐乔!你干了什么又弄你弟弟哭了!”
她把黄瓜往灶台一摔,汁水溅在瓷砖上,像几滴愤怒的眼泪。
母亲一把抱住唐秋,把他护在怀里。一脸恶凶凶的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他了。
唐秋埋在她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却偷偷掀开眼皮看我,睫毛上挂着大颗的泪珠。
我站在房间门口,望向母亲的举动,没有说话。反正就算是解释了也是一样被挨骂。倒不如不说话减少被骂的概率。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十分,正是新闻联播开播的时间,电视却安静得像块黑屏的墓碑。
我关上房门,连带着一起把门锁了。外面的敲门声很大。
母亲的拳头砸在门板上,震得门框上的贴纸直晃——那是我小学时贴的卡通贴纸,现在已经泛黄卷曲。
“唐乔,真给你惯的!快出来给你弟道歉!真不知道把你捡回来有什么用!天天欺负你弟!”
“捡回来”三个字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我盯着门把手,那里还留着我小时候刻的“唐乔”两个字,现在被弟弟的贴纸盖住了一半。
又是这样……
我倒在床上,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和父亲的鼾声一样让人烦躁。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静的等待时间过去。
天花板上有片水渍,形状像只歪头的猫,是去年雨季漏雨留下的。
正如我母亲所说的,我5岁时被他们给捡回家了。前5岁的记忆我不记得了,但是他们捡到我后对我挺好的,至少管饭。
直到我那个弟弟出生,我的生活突然翻天覆地,时常被父亲和母亲打骂。渐渐的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在厨房洗碗时听他们摔盘子,习惯了用课本挡住飞来的空酒瓶,习惯了每天清晨书包里多出来的半块面包——那是弟弟偷偷塞的。
敲门声依旧还在。过了一会,可能是因为见我没反应,所以母亲就识趣的闭嘴离开了。
她的脚步声远去,接着传来电视开机的声音,新闻联播的片头曲透过门板,显得格外刺耳。
过了良久,门外开始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开始吃饭了。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叫我。也对,反正我可有可无。
弟弟的笑声混着母亲的唠叨,从门缝里钻进来,像群蚊子在耳边嗡嗡乱飞。
我翻开抽屉里的饼干,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饼干干涩涩的,一点也不好吃。但是现在出去了,只会被挨骂...
饼干袋上印着卡通小熊,嘴角裂开一道笑,看起来格外讽刺。
我吃完了饼干,肚子还是感觉很饿。索性就去睡觉,因为睡觉可以减少饥饿感。
胃里空空如也,平躺在床上时,能摸到肋骨凸起的轮廓。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之后,看向时间也到了晚上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敲我的房门。但是不是像母亲敲打的那么大声,而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敲门声轻得像片羽毛落地,“咚咚”两声后,又安静了几秒,才再次响起。
我打开房门,没有看到人,却看见门口外放着的食物还有水。
瓷碗上扣着个塑料保鲜盒,盒盖上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歪歪扭扭:“姐姐吃”。
我知道,这是我的笨蛋弟弟准备给我的。我审视了良久,我才拿着食物进了房间,顺带把门关上。
保鲜盒边缘凝结着水珠,滴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圈。
放在外面的食物是一碗面,可能是放的时间久了,面有点坨了,但是不影响口感。挺好吃的。吃着吃着我的眼泪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这还是我今天第一顿饭。
面条上躺着个煎蛋,蛋黄被戳破,像团温暖的阳光浸在面汤里。眼泪掉进碗里,在汤面上砸出小小的涟漪。
吃完之后我去洗漱好过后,就开始写作业还有温习明天的课程。
牙膏沫溅在镜子上,我看着自己泛红的眼睛,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直到深夜,我才上床睡觉。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床头的小台灯亮到凌晨两点,作业本上的字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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