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林接话：“那这个湖就是北西湖的湖吗？”
“对。”朱景悦答。
“那为什么叫北西湖啊？”陈江林不解。
朱景悦拿出手机点开地图，“你看。”手指点点地图上的北西湖，再将地图缩小，“这片湖刚好坐落在海县的西北处，所以叫北西湖。”
“那为什么不叫西北湖？”陈江林一脸认真。
朱景悦：······
这她还真不知道。
连好听不见，看着他们俩好像聊起来了，也并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看着湖面出神。
江侨自认为不是很会营造氛围的人，只不过陈江林这样地打破砂锅问到底确实是有够破坏氛围的。
你上学的时候有这么强的求知欲吗？
江侨为朱景悦解围，他指着远处，问：“这一片都是北西湖？”
“对。”
“那这个湖还挺大的。”这句不是硬聊，江侨确实是这么想的。
陈江林成功被他俩带跑，“真的很大诶！没想到在县城里也有这么大的湖。”
江侨：······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朱景悦的童年回忆。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爸带我来北西湖，绕着所有的路和湖中岛走了一遍！让他带我回家，他就说：‘下一个路口有售货亭，到那里爸爸给你买巧克力牛奶！’后来我才知道北西湖只有一个售货亭，在出入口那里，他就那样骗着我走了一下午！”
触景生忆。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景悦不怎么能回想起关于她爸爸的一些记忆，却在刚刚望到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湖中岛时，一下子回忆翻涌，往事历历在目。
言语间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灵动活泼。
连好回神看着朱景悦有些微红并且带着一点兴奋的脸色，能感知她现在应该很开心。
“诶？”陈江林转身往出入口那里张望，“那个售货亭在哪里？我们等会一起买巧克力牛奶喝吧！”
朱景悦难得在陈江林面前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那个亭子几年前就拆了，巧克力牛奶好像也跟着不见了。”
“超市里也找不到？”陈江林问。
朱景悦不是没有尝试过，摇摇头，“没有。”
“好吧······”陈江林略感遗憾。
一下子氛围有点冷下来，连好眨着眼，试图想弄清楚来龙去脉，不过还是没有询问。
陈江林话锋一转，开朗地说：“没事啦，现在有很多不同牌子的巧克力牛奶，你可以让你老爸每样买一瓶，天天喝不一样的！”
“我爸妈离婚了。”朱景悦并不困难地说出这件事。
陈江林一愣，江侨则是微皱了一下眉。
朱景悦突如其来的坦率让他们有点无措，连好则是看见他们面上都有一些晦涩难明，终于是晃了晃朱景悦的胳膊，满眼的担忧。
朱景悦摇摇头。
和陈江林坦白自己成长在单亲家庭这件事，其实原本就不在朱景悦考虑的范围内，她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怎么就突然说出口了呢？非常稀松平常的。
朱景悦神色如常。
“不好意思啊。”陈江林道了歉，“如果我刚刚说的话让你难过了······”朱景悦打断他：“没有。要是这件事真的会让我伤心难过，我可能就不会说起关于我爸爸的事。”
“况且这也没什么。”朱景悦平静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们都不开心，那还不如结束那种痛苦的经历。”
可能是在家被江君倩和陈丰念叨太多了，陈江林属于有台阶就下的人，他顺着朱景悦的话说：“是啊，而且在现在这个社会，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像我哥这种在外打工人，一年到头也不见他回家，也不是现在很普遍的社会现象吗？”
江侨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很快地恢复了正常。他也终于不再控制自己，大掌重重地拍在了陈江林的后脖颈上，手顺着围巾的缝隙钻进了他的脖子，使劲地揉捏。
“啊！”陈江林痛到出声。
江侨不给他再度开口说话的机会，一把将陈江林薅到了身侧，半强制地控制住他，自己接过话头：“哦那边看起来挺热闹的，我们过去吧。”
风驰电掣间两个大男人大步地向一边的路上走去，朱景悦害怕一会儿找不见人了，连忙拉起连好跟上。
连好心想：大家今天果然都怪怪的。
与此同时。
美玲超市。
可能真的应了朱景悦的猜测，海县人都跑去北西湖公园凑热闹了，今天晚上美玲超市也没有什么人。
赵行坐在收银台后面，台子上横架着手机，上面放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跨年晚会直播。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淡蓝色的纸袋，提手处还绑着一个奶白色的丝带蝴蝶结，一看就知道这并不是属于他这个二十几岁大男孩的东西。
这是一份准备得突然，却又精心挑选的新年礼物。
所谓的“新年礼物”是看见连好给江侨送礼物之后准备的。
赵行和朱景悦认识十几年，两人之间送过很多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给彼此，生日礼物有的时候也是打着哈哈就送了。这种有点特别，又带点小浪漫的日子，他们最多吃一顿饭就了结了，还是在和连好或朱美玲一起的情况下。
连着两天，赵行抽空在海县步行街的商店里穿梭着，想挑选出朱景悦最喜欢的东西，然后在新年之前，将礼物送出去。却没想到今天一下午都在意外和混乱中度过，等回过神来，他和朱景悦甚至连心平气和地说句话都是不可能。
赵行捧着纸袋发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闪耀着五光十色的手机屏幕，实则根本不知道舞台上的人在干什么。
像大部分同龄男生一样，赵行对这种请了多少个明星顶流演员的演出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打游戏或许比看晚会直播更好。
赵行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这样想。
大概是想和不远处的朱景悦身处一样的跨年氛围中吧。
“欢迎光临~”机械女声响起，赵行大梦初醒，把纸袋轻放在地上的角落，又把手机音量调小，淡淡地抬眼朝门口看去。
朱美玲走进门，刚站定就看见了赵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她关切地问：“不舒服？”
“没有。”
平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朱美玲肯定这孩子是遇着了什么事。
“你怎么自己在超市？”朱美玲疑问，“小悦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去北西湖跨年？你怎么在这儿？”说着她看了看时间，“这也不早了啊，还不出发？”
几个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在赵行的脸上，赵行脸上带上了一丝苦笑，“我不去。”
“啊？你不去？”朱美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一件什么旷古奇闻。
“你不去？”她又问了一遍，明显是不相信。
赵行似乎是为了营造出一种自己很忙的假象，随手拿起一边的抹布，在收银台边抹了抹。
“我不去。可能今天有点累，小悦说今天可以早点关店，我打算一会就回去了。”
赵行整个人确实是恹恹的，朱美玲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直接催他：“那你快回去吧。”她打眼看了看超市，“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你直接回去吧。”
说着朱美玲把手提包往台子上一放，又说：“我等会来锁门，你回去吧。”
朱美玲做事说话一向果断迅速，只有碰到了和她同类型的朱景悦有时候才会碰壁。
赵行也不再推脱，也许早点回家睡觉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大部分人都在狂欢的夜晚。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朱姨你等会回家注意安全。”
“好好好，你快走吧。”
赵行被朱美玲“赶”回了家。
没想到回家也没让赵行消停，赵行的爸妈看见赵行也是一愣，前后开口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今天在哪都不被待见，打算直接洗洗上床，不过赵行的妈却没放过他，眼尖地瞧见了被赵行藏在身后的半个纸袋，再度开口问：“礼物怎么没送出去？小悦不要？”
赵行此时有些后悔当初询问过她的意见。
赵母也无意往赵行心上补刀，只是看着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赵行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有的时候难免想八卦一下两人的进展。
赵行脚步一顿，想逃避一切关于朱景悦的问题，平时脑子直来直去的他也没有想到什么别的理由来搪塞，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即将要超载的脑容量，脚步一转，在赵母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赵父不明所以地看了赵行一眼，转头接着看电视。赵母稍微挪了挪，给赵行腾了一点儿地方。
赵行拿过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点。做了三秒的心理准备，然后三句话把情况说明了——朱景悦去北西湖跨年了；礼物没送出去；他们俩吵架了。
赵母不明所以，在她的一再追问下，赵行才揭晓了故事里的另一个人物：陈江林。
从赵行的话中赵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故事早就从青梅竹马的暗恋故事，变成了都市三角恋。
也许是县城三角恋。
赵行的脸上难得带着失落和挫败，他意识到，陈江林可能真的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自己也可能要给这十几年的坚持一个交代了。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十二点了。”赵母抬头看着电视上方的表说。
“嗯？”赵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时间。
“嗯，今年的最后一天。”赵行声音小到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所以······剩下的两个多小时就让它这样过去了？”赵母语气上扬，像一位幼儿园老师，在静待面前的孩子给出他的答案。
“那······我陪你们看会电视？”赵行没理解，语气里满是疑问。
赵母没有给出标准答案，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和小悦之间，你也就想这样过去了？”
赵行身子一震，没有说话。
是的，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不想就这样过去，不论是过去的十几年还是今年最后一天的两个小时，他应该是做点什么的。
低头沉默了五分钟，终于赵行想明白了。丧气甚至有点不知所措的他不复存在，整个人有着做完决定后的如释重负和坚定不移。
赵行利落地站起身，先把礼物放回了自己的屋子，后走到门口，将脱下没多久的外套穿回身上，随后和沙发上的二老报备：“我出门一趟，你们困了就先睡吧。”
赵行的爸爸是没懂明白怎么刚回来就又要出门，赵母笑得眉眼弯弯让他出门注意安全。
下楼的功夫，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赵行的脑海里流窜着，最终像被冬风卷疾的大雪一样，四处飞散，剩下了唯一的那个想法，然后他也就跟着那个想法做了。
没有骑车，赵行似乎是嫌弃电动车慢，站在路边叫了一辆顺风车。
目的地：北西湖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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