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贺兰画

古语有言——西北天谁补?此山作柱擎。曾从绝顶望,灏气接蓬瀛。

关于贺兰山的传说,历朝历代从未停止过,而距离人们口中的上一次,已过去了手心与手背摊开翻面的时间。

二十年前,贺兰山上曾落下一道天雷,轰鸣的雷声吓坏了城中的百姓,随后流言声四起,有人说这是因为贺兰山的仙气被那些来此地闭目神游的江湖客吸光了,惹怒了天上的神仙,上天嫌这山太过狭隘,便落下一道雷劈,以示惩戒。

贺兰山岩壁受到了重创,壁上的千年壁画被落石磨的零碎不清,在短期内无法修补。

银州城贺家老爷子惜宝,见此状心疼不已,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每年夏天他喜欢去贺兰山里住上一段时间,避避暑。于是贺老爷子出资修复受损的壁画,但条件是——壁画一日未修好,外人一日不得入山。

这样算来,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所有人都已二十年未曾入过贺兰了。

银州城的一家酒肆中,慕白煜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他阿爹告诉他的故事,司徒明空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沙湖春,无忧则一页接着一页翻着新买的话本,两人虽未接话,却都听在了脑里。

“其实,我偷偷去过一次,碰巧遇到了贺家那位老头子躺在山里银河边的一张木椅上,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卷起的银河之水就已经向我袭来,我没接,只是躲,那水落地后冒着黑烟,那老头突然睁开了眼夸我聪明,若是接了怕是跟地上那滩水一样了,可我只是觉得自己打扰了别人休息,再跟人打架不太好。”司徒明空回忆起往事,酒劲上头,不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同他讲起了道理,哪有初次见面就要人的性命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您的确不是故意的,您是有意的。”慕白煜插嘴道。

司徒明空愣了愣,老脸微红,嘀咕道:“你怎么也说出了同贺千亭一样的话。”

这话入了无忧的耳,只觉得下了山的师父与在山上时心性甚是不同,她放下手里的话本忙打趣道:“师父,真想拿个镜子,让你看看现在的模样。”无忧看着司徒明空。

司徒明空却不理会,依旧喝着酒,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而后倒在了酒桌上,倒下前,嘴里只念着“贺兰山”三个字。

酒肆外,天色已黑,弯弯的月亮近旁被乌云遮住了大半。

“要下雨了。”慕白煜背着醉酒的司徒明空,与无忧并排走在一起,街上铺子关了大半,路上行人稀疏,慕白煜只觉得今晚无月无花,气氛格外冷清。

无忧看着天空,抱怨道:“这一路走来,不是雪,就是雨,突然有些想念昆仑的晴日了。”

“若是有机会,带我去见见昆仑的日照金山,可好。”

慕白煜眼神定定地看着无忧,无忧低头细瞧着早上新买的鞋,应声道:“当然好啊,你是我的朋友嘛。”

在几声叹词里,天空落下细雨。

翌日,贺兰山脚下,漫天飘雪并没有阻挡观景之人的步伐。

无忧嗜睡,醒来已是巳时,司徒明空和慕白煜早已吃过了热腾腾的牛肉面,顺道买了份糕点。

“都快午时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无忧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红枣糕,边吃边说道。

“这可是大家二十年都不曾踏入的地方,可不得早点来,要真如传说所言,他们就是在这闭目打坐一天,都不夸张。”慕白煜激动地说道,转头便看到真有人坐在一处空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无忧沉吟片刻,说道“看来,大家都很信传说。”

司徒明空不是何时,已与二人分开,他自顾自地往里走去,岩石缝里偶有岩羊探出小小的脑袋,来观看这热闹的人潮,他顺着那条银河走着,终于看到了一道石门,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生了锈的钥匙。

银河尽头,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躺在狐皮铺就的木椅上,嘴里叼着烟杆,他的身旁,还有一张木椅,木椅之上空无一物,老者吐出一口烟气,缓缓说道:“又有几年未见,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明空。”

能在贺兰山深处这般悠闲自在地躺着的,也就只有贺家老爷子贺千亭了。

“很多年不曾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了。”司徒明空感叹道,随后躺在一旁的空椅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递给了贺千亭。

贺千亭打开瓷瓶,看着里面的小宠物胖了许多,露出满意的笑容:“你那徒弟的毒,解了?”

司徒明空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两座雪山,一只千年冰蚕,无数的昆仑丹,也只是压制住毒发的频率,不知道神仙谷的那位这十年里是否研制出了解毒的法子。”

“对了,你松口开了这场天下画宴,怎么自己躲在山里抽起了烟杆。”司徒明空问道。

“还不是我那招摇的儿子,说花了那么多银子,总该炫耀炫耀,倒是你,抛下了你的徒弟,不担心?”贺千亭笑道。

“她的武功,不需要我担心,何况,身旁有慕家的小公子陪着,没人会想招惹风云堂。”

“姑苏风云堂?慕言川的宝贝孙子?”贺千亭放下烟杆,“啧”了一声,继续道:“你遇上的怎么尽是些麻烦的人。”

司徒明空只是笑了笑。

明亮的天空,一边白一边蓝,界限分明。

外面的画宴,在热闹的观望中迎来了一位消失许久的江湖客,让这场画宴变得紧张。

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并非长得凶神恶煞,相反的,看着像一位文质彬彬的儒士,只是腰间挂着的那副鬼面獠牙的面具,让在场的许多人感受害怕,众人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顾泠冽,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鬼面阎罗?”

“他不是消失了十几年了吗,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带面具的样子,看着还挺和善?”

“这,不会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吧。”

“可是他怎么没带猎魂剑。”

“他可是顾冷冽,就算不带剑也能杀光我们所有人。”

“可是,传闻不是说他死在岭南了吗?”

……

人群之中,发出不少低语,有的惊讶,有的颤抖,有的不解,甚至许多人都做出了拔剑之势。众人的低语声,在这寂静的氛围里,听的格外清楚。

“哦?是哪里的传闻说我死了。”顾冷冽笑了笑,取下腰间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各位似乎更习惯这样的我。”

人群异常安静,谁都不敢在此刻发出一丁点动静。

“今日无意破坏各位的雅兴,顾某来此,只为赴故人之约。”

这样的话,出自一位曾经江湖闻风丧胆的魔头之口,倒是让在场的人有些震惊。

“不知顾门主所说的故人,现在何处。”人群中,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一位身着云缎锦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处岩画前,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痕迹,再次相见,他依旧白衣胜雪,温润如玉。

“君子好修洁,佩之比珩璜。”人群中,有人吟起了诗。

“所以,他是许之珩,东方暖止那位才华横溢的二徒弟?”

“可是东方暖止最才华横溢的徒弟,不是那位逝去的……”

“李门主,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许之珩,莫说那些有的没的。”有人出口打断道。

李门主轻轻捂住嘴,眼神瞥了瞥四周,见大家都没有看他,深呼了口气。

“今天真是热闹,消失多年的人出现了,行踪不定也来了。”

“看着两人的眼神,这架势,不会真的要打起来吧。”

“一位曾经武学天下第一之人的徒弟和一位传言灭了自己宗门的魔头,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吕兄,慎言,这可是贺家的地盘,你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

那位被称作吕兄的人,寻着说话之人的眼神望去,人群之中,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皱着眉,看着眼前情景,他正是贺千亭的外孙,骆澄。

吕智深双腿一抖,左手搭上近旁之人的肩头,右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贺家和骆家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骆澄静静地看着一切,倒是他身旁穿着深青色狐毛长袍的男子环抱着双手,打了个呵欠说道:“阿澄,你不去管管?”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那是你舅舅,你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顾冷冽看着许之珩,白色的长衫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蓬莱松,他似乎并不惊讶。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蓬莱松,是为了纪念逝去的人。

佛经有言: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佛门清修的些年,他早已心如止水。

“故人已魂归青山之下,她生前不喜热闹。”顾冷烈看着满山的宾客,“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说完,便往贺兰山南面而去。

许之珩紧随其后。

画宴紧张的氛围终于因为鬼面阎罗的离去而变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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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劫,风月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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