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吵吵闹闹,放学的时间大部分人都是兴奋的,迫不及待的想回家。京雨绵恰好是少部分人的那一类,并不是她多喜欢呆在学校,而是家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压抑了。
其实一开始她的家并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幸的。父母是和其他部分孩子的父母一样到了适婚年龄,那个年代通过家里长辈介绍结了婚,并没有像爱情电影里面那样生动感人的恋爱经历,然后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京雨绵,据说是自己出生的小县城里经常下起雨,自己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所以父母希望她如这场雨一般宁静且美好。
并不是非常随意的被赋予的名字,父母开始对待自己也只是在学习上会比较严格,其他时候会有家庭温馨时刻。小雨绵最喜欢在雨后去看被雨洗涤的景色,在父母的注视下,她看见了微微阳光和万物被净化的美丽世界,也是这个时候她喜欢上了画画,希望把这些美好保存下来。当时,一切都是那么平静普通。
……原本应该是这样,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幸福,普通的生活,直到一件不那么普通的事发生,京雨绵的家从此碎裂。
那天也是一个雨天,路上雾蒙蒙的,初中时期的京雨绵有一个不普通的秘密,她喜欢同性,无法对异性产生好感。生活在小县城的她并不知道这和别人不一样,在一次大家讨论这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太成熟的话题时,京雨绵只参与了一句。
“我认为男生和女生,我会更喜欢女生一点,女生很美很善良,我喜欢这种感觉。”
同学们瞬间鸦雀无声。
……
这件事被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说是京雨绵喜欢女生,甚至暗恋骚扰同班女同学。在这之后被同班同学孤立嘲讽,被老师问话,自己怎么解释也无人相信,连自己的父母也投来不解愤怒的目光。升入高一之后,校园里的这种流言蜚语还在影响着她的生活,不堪入耳的语言,充满讥讽的目光,这种事在这个县城实在是没有人接受,即使事实不是如此。
生活的柴米油盐早就让这对相敬如宾没有深刻情谊的夫妻,在得知这件事后把过错责任推给对方。每天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到最后这份愤怒毫不保留的也迁怒给了京雨绵。受不了这种嘲笑的言语和鄙夷眼神一家三口,最终选择搬离了这座县城,来到了更大的城市。
雨后浓雾依旧,整个世界变得迷离恍惚。京雨绵再也没有看过雨后那清新的景色,她的内心也不再清明,变得大雾蒙蒙。
回家的路上京雨绵都无精打采,低垂着头,控制不住的回忆着不堪的往事,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来人。
“雨绵!低垂着头干嘛呢?”
京雨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是自己的高中同桌阮苑,是第一个对自己示好的同学。她的头发偏短,永远都是一副乐观模样,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强烈的“活人感”,在班上人缘还不错,似乎是一个自来熟。只见阮苑小跑着到她身边,与京雨绵并肩走着。
阮苑察觉到了京雨绵低落的情绪,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着:“雨绵,你没事吧?是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上了一天课有点累而已。”我摇了摇头,并没有想多说的意思。自己跟这位同桌也算不上熟悉,距离搬来南城进入这所高中时间仅仅不到半年,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擅长社交的人……只是阮苑从分班成为同桌,一直在试图跟自己搭话,但是实在是无法回应与其相同的热情,对方也好像不知厌倦一样,依旧如此。
但是京雨绵并不讨厌她,反而很感激她,至少在高中生活,她不会一个人了。不仅仅是阮苑,班上的同学对她都非常友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合群而无视孤立自己,大家都是很善良的人。
所以那件事必须隐藏好,她实在是太害怕再一次失去这种平静的校园生活,和这些充满善意的目光。
阮苑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才来不久的新同学,说实话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认为这个转校生的性格太过于内向,木纳。现在眼前的她眉头紧紧皱起,雪白的皮肤因为表情变化起了一点褶子,目光呆滞似乎在回忆什么不开心的往事。
阮苑并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雨绵,今天何同学叫你出去干嘛呀?”为了缓解气氛,她用轻松的语气提问到。
“没什么,就是关于我们班级的画展出了一点问题,不过我自己本身觉得问题不大……”京雨绵并不想多说什么。
阮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起劲的补充着:“噢!你刚转来不久你还不知道她吧,何同学全名叫何临夏,她可成绩优秀了,在学校的人缘也不错呢,家里还好像不缺钱。上次有幸见到她的妈妈和她很亲密,行为举止也很从容优雅,和她有说有笑是我家简直不可能出现的相处模式。简直说不完的优点!简直是十全十美一样的存在!真是羡慕啊……”
京雨绵静静的听着这位“超级乐观派”同桌喋喋不休的说着,说不羡慕是假的。其实自己早就听说过这位的传奇事迹,毕竟那么优秀的人,不在学校里流传起来才不对劲吧。
想到她今天对自己开的特例,还有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自己内向的性格,好像也能理解大家对她印象颇好的原因,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吗?京雨绵内心突然一阵说不出来的酸涩,毕竟人家算是全校师生的代表,对所有人体贴入微是正常的,自己没必要这样去计较,太幼稚了吧。
只是确实奢望有一份这样的感情。
阮苑看着眼前的人又莫名陷入了沉思,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似不满的开口:“京同学,是我平时话太多了你不耐烦所以总是走神吗?”
“……诶不是这样的!不好意思,我专注力不够,但是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阮苑看着眼前的使劲少女摇着头,忙里忙慌的解释着,不禁笑出了声:“噗—哈哈哈!雨绵我开玩笑的,对不起啦让你这么紧张,只是你总这样,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趣了,或者被你讨厌了。”
京雨绵虽然是觉得阮苑有点太过于热情,但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对于以前长期处于被孤立状态的她,来到这个新环境对人际关系不知所措的时候,反而挺安心高兴的。
于是轻轻笑着回应着她:“没有,相反,我很感谢阮苑同学你主动接受我,还带我融入这个班级,真的很感谢。”
夏天的夜晚来得有点迟,天空是暮色的日落,和她们走同一条路的学生熙熙攘攘在旁边和同伴分享着各种事,和暂未停歇的蝉鸣混杂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京雨绵就走到回家要坐的那趟公交车站,阮苑家似乎步行就能到,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继续走的意思,而是站在自己身旁。
“那个……阮苑你也要等车回家吗?”京雨绵看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主动开口询问。
阮苑没有立马回答,只是看着马路上源源不断向前行驶的车辆,而后转头看着自己开口;“雨绵,其实我很担心你,能让我以朋友的身份陪你等车吗?”
“朋友?担心我?”京雨绵一时间摸不清头脑对方是想说什么,自己来到这里没有想过交朋友了,害怕以前那件事重蹈覆辙,更何况她自己并不觉得和这位同学有多深的交情。
对方似乎看出京雨绵的疑惑,只能开口解释着:“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的状态不对,至少在这种程度上,雨绵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想看以后能不能帮助你什么。”
话音刚落,京雨绵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就来了,她像是迫切的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一样,逃似的跑上了车,只听见身后传来阮苑的大喊声。
“雨绵,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好好相处的!”
车门缓缓关上,汽车启动了,京雨绵在位置上不知所措。首先这像漫画里告白桥段一样的气氛,再者自己为什么要匆匆逃走,最后她大喊着像是没有得到感情回应的少女一样是怎么回事啊!
京雨绵明白自己孤僻的性格早就被其他同学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真有人会跟自己主动结交朋友,只是曾经的往事让她并不敢和他人建立友谊了。
其实初中的自己并不是这种想法,因为画画的爱好相同,很快便和班上的一位女生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平时无话不聊形影不离,和其他亲密的朋友没有区别,还拥有着正常的校园生活。
只是那件事发生过后,班上的同学以以往不同的眼神看着她们,随之便传出了很多谣言。
“就是京雨绵和她,平时走那么近那么亲密,不会是那种关系吧。”“肯定是啊,京雨绵是那种人都愿意在她身边,她们俩一样变态!”“咦——我以前就有发现她们俩不像是普通朋友,果然啊……”
这种流言蜚语深深的伤害着两个小女孩的内心,即使她们只是朋友,但是那些人不会在意真相,只管落井下石冷眼旁观。
闹到最后老师不得不出面,叫她们俩去办公室问话教育,并叫来了她们的家长。京雨绵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曾经最在意的朋友在旁边崩溃的哭着不停解释,家长们不理解的眼神,老师话中有话的教育,最后对方家长办理转学手续,说要让自己女儿远离这种变态。
“京雨绵,我们以后不要再做朋友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人相信自己。
不堪的回忆让京雨绵瞬间委屈起来,头无力的靠着车窗,自己从未对朋友有过那种想法,但是谁也不信,最后连自己都不想去辩解选择了逃避。
罪恶感挥之不去,京雨绵认为自己不去接触任何人是对自己,也是对其他人的保护。毕竟她这样的“怪胎”,这份埋藏在心里不能说的会伤害他人的秘密,极度害怕会再一次发生那样的事。
“现在这样就好,不需要任何改变。”京雨绵喃喃自语着,眼角已挂着泪珠。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其他人对她施加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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