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行宫的战马一向被养的极好,最近却总有战马生病,而且接二连三倒了一片,眼看就要到祭祖大典,圉官心里着急,嘴上接连起了好几个大泡。
一般的大夫不好使,他们只好去找太医院的太医来,从皇宫到西郊行宫路途遥远,年老的太医都不愿意来,只有易相逢背着药箱子从太医院一路搭马车过来。
他一下马车就被几个圉官围住了,看着面前殷切的几张脸,易相逢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没张嘴,殷切的圉官顿时脸色一变:“易大人,您有多久没洗衣服了?”
这位易太医怎么比他们这些看马的圉官还要臭呢?
易相逢闻了闻自己身上,终于找到了病结所在,他将药箱子里的水囊拿出来,递给几个人看:“我经常洗衣服的,你们闻到的应该是这个味道,这个能治晕车的,你们要不要来点儿?”
那水囊刚拿出来时比易相逢身上的味道还要臭,这要是被打开还得了?几人赶紧摆手,求着易相逢把水囊收起来,心里对他敬了三分,连忙请易相逢去马厩给马看病。
易相逢在马厩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马,双眼跟着发光,也想上手摸摸这些马,却被圉官拦住:“易太医,这些马烈的很,还没训好呢,病马在这边,您跟我来。”
易相逢听话收回手,跟着圉官见到了几匹病马,原本高大的战马倒在地上,瞧着令人心疼不已,易相逢立刻把心揪了起来,蹲下去检查战马的情况。
一查下去,易相逢倒是真的发现马的不对劲了,他转过头问圉官:“最近你们有喂什么吃的给它们吗?”
圉官想了想,道:“都是马该吃的草料,偶尔还有水果和蔬菜,这些我们以前也喂过,马吃这些都没事的。”
易相逢从圉官哪里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低头在马槽里翻找,找了半天,他从马槽里翻出一块草根,问圉官:“这是什么?”
圉官道:“大黄啊,最近马儿爱吃,我就多给它们吃了几根。”
易相逢立刻跳起脚来,一脸崩溃:“不行啊,马是不能吃大黄的,吃完以后会拉肚子,气血两失,最后尿不出来就死了!”
“啊?”圉官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那该怎么办啊?易太医,您快救救我,不是……救救马啊!”
这马比十个他还要金贵,要是马死了,他估计也得跟着下去陪葬。
易相逢瞧圉官哭哭啼啼抱住自己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哭嘛,我又没说治不了。”
他把药箱子放在地上,从里面翻出一沓纸和一根炭笔,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最后十分潇洒地拿给圉官:“给,照着这个药方去药房抓药,记住,这味老鹳草是最重要的,其他草药都能替代,就是老鹳草不行。一日喝两次,不出几天就能好了。”
“谢谢易太医,谢谢易太医。”圉官赶紧双手接过药方,他想了想,又抓住易相逢:“易太医,您能不能给我画一下老鹳草的模样,我怕我抓错了药就麻烦了。”
易相逢于是又补了一副老鹳草之貌给他,这才在圉官的千恩万谢中走出马厩,再次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摇晃,易相逢开始想吐,他赶紧从药箱子里再度翻出水囊,大口一喝,瞬间心情舒爽。
还是自己做的药好啊。
圉官收了药方,赶紧去药房里买药,药房里的大夫看了药方以后,立刻抓了许多药,圉官小心谨慎,非要亲眼看看药长什么样才肯让老板包好。
直到圉官离开,药房屏风后才走出了一个人,老板看到了那人,立刻满面谄媚地迎了上来:“闻老爷,您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闻家三爷闻长柏。闻长柏走到柜台处,下巴一抬,示意老板:“刚才走的那个好像是行宫里的圉官?”
“正是,闻老爷好眼力。”老板道:估计是行宫里的战马又病了,这回圉官抓的药全是管腹泻的,听说没过几天就要祭祖了,这些大人日子也不好过。”
“是吗?”闻长柏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指着药房里还没收回去的老鹳草,问老板:“这是什么?”
“老鹳草,管腹泻的。”老板道:“不过不能多吃,要不然有毒,是药三分毒,这些闻老爷都知道,我多嘴了。”
闻长柏眼前一亮:“不,我还真不知道,你继续给我讲一讲。”
他看着摆在药房抽屉里的老鹳草,心中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或许在祭祖大典上,他还有别的办法。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之间就到了六月初三,北吾国年年祭祖的日子。
这一天晴空万里,文武百官都站在行宫祭台下观礼,祭台上供奉神兽朱雀以及其他上神,它们的雕塑面前摆着祭坛,两侧北吾军旗随风飘扬,战鼓声不断,猪羊牛三牲为礼,供奉天地。
闻酒穿着官服,头戴官帽,他没有站在文武百官中,反而奉贤公公一样站在了阶梯下方,那是随时能迎接步成戈下祭台的位置。
他正盯着祭台上的朱雀神像出神,忽然听到了奉贤公公的声音:“闻大人,您怎么没拿纸笔呢?”
起居郎可不是那些个朝臣,必须随时随地记录陛下一言一行,闻酒两手空空,这怎么能行?
闻酒看着奉贤公公惊讶的双眼,道:“纸笔在我脑子里呢,该记的我都能记住。”他记东西很简单,只要当日睡觉前把有用的抄在纸上就好,剩下的无用信息就随着梦而去了。
“这……这怎么能行呢?”奉贤公公不相信闻酒全都能记住,禁不住唉声叹气,然而很快就有人把奉贤公公的嘴闭上了。
“孤可以证明,闻卿确实能记住。”
“陛下!”
奉贤公公听到步成戈的声音,忙弯腰行礼。闻酒顺着声音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身着盛装的步成戈。
他今日没穿那身明黄色龙袍,反而穿了一身玄色华服,黑色面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其上不知道藏了多少金线才能做到,而这件衣服穿在步成戈身上,更能体现步成戈的高大身形以及如刀刻斧凿一般的容貌。
闻酒有些微微一怔。
步成戈瞧见了闻酒的表情,突然道:“闻卿怎么不说话?莫非被孤震慑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闻酒回过神,看着步成戈,他破天荒地没有跟步成戈斗嘴,而是道:“国君该上祭台了。”
祭祀天地,以己身连接天地百姓,这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事。
步成戈先是扬起嘴角,随后整个人将气息收敛,神色肃穆,如同闻酒第一次见到步成戈时的那样。
时辰已到。
伴随着升起的太阳,步成戈穿着一身华服慢慢走上祭台,伴随着阵阵战鼓声,他一步一步走到神像面前,在司礼官手中接过祭天文书,朗声诵读。
当最后一个字落音时,百官跪地,大呼万岁。
步成戈却抬起了头,在那台阶下他看到了闻酒,瞧见他跟着奉贤公公一起跪伏在地上,身形却依旧挺拔。
似乎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闻酒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
在那一眼后,步成戈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愿神明保佑,文漱雪投胎转世,下一世幸福安乐。
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有闻酒,没有文漱雪了。
三支香被插入祭坛中。
步成戈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大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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