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酒看到陆天狼回来,瞳孔一缩,整个人呼吸不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的脑中混乱成一片,二叔和霍大侠真的死了吗?要是他们死了,他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百里典则是笑逐颜开,如同谈论家长里短一样问陆天狼:“天狼,尸体呢?”
陆天狼走到百里典面前,忽然双膝跪地,跪在百里典面前。
他的脊背挺直,头却弯下去,仿佛像做了错事孩子一样。
百里典微微皱眉:“怎么了?你没杀他们?”
陆天狼点头:“殿下——”
“不用说了。”百里典拦住他的话,陆天狼当即将头磕在地上,声音极响,他却丝毫没感觉到痛感:“属下未能完成使命,请殿下重罚。”
百里典站起来,在所有人注目下一把将陆天狼拽起来,语气中没有责罚的意思,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慰:“没杀就没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事就好。”
陆天狼听到百里典的话,更加愧疚,杀人时极其镇定的他,到了百里典面前却像是一只不知所措的幼犬:“殿下……”
百里典又拍了拍他的头:“说了没事就没事,而且你没杀人,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呢,是不是啊,闻世子?”
被点到名字的闻酒当即抬头,与百里典四目相对,他从百里典的眼中看到了戏谑,这人嘴上那样说,实际上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百里典并不在乎闻酒有没有看破他的心思,他只是命令士兵将闻酒放开,随后露出一双笑眼,他嘴角带笑,笑容越来越大,却让瞧着不寒而栗:“闻世子,你的二叔跑了,你不跑吗?”
他的目光落在闻酒身上,似乎只要闻酒要逃跑,他就会将闻酒当场杀死,不带分毫犹豫。
闻酒道:“我爹在这儿,我能跑到哪里去?”
百里典道:“也对,不过谢檐既然没死,也算本殿下手下留情,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和闻侯一起辅佐我怎么样?”
他倒是不计前嫌,要是闻酒不知道他的为人,怕不是真以为百里典真是礼贤下士的贤人。
既然他想演下去,闻酒当然愿意奉陪,他同样戴上不知情的面具,抛掉方才的人命誓言,却仍挡不住天生的冷硬:“殿下不怕我哪天反水就好。”
阳光透过轩窗和门缝打在百里典脸上,他笑的很温柔:“世子放心,本殿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两人之间以阳光为分界线,分成了明暗分明的两边。
百里典继续让闻酒做昌平军的军师,却把陆天狼派给了他。临别前,他亲自嘱托陆天狼要照顾好闻酒,闻酒面无表情,在阴雨绵绵的城墙边与百里典道别。
天空昏暗,蓝天被乌云遮蔽,如针一般的雨滴落在闻酒脸上和身上,浇的他浑身湿漉漉的,却只是湿了一半,浇的身上不舒服,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冬州城墙,却被雨雾遮蔽了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了。
如同他要走的路一样,阴沉昏暗、没有退路,亦没有出路。
梅州,七月。
闻酒坐镇军帐副位,主位上坐着昌平军右军主将蒋科,从前是闻长安的旧部之一,他今年三十五岁,已经有了白头发。
陆天狼抱着剑站在闻酒身后,仿佛一座矗立了十几年的雕塑,无论帐内谁和谁说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蒋科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投到了闻酒身上:“军师对于殿下的命令怎么看?”
太子殿下要他们烧毁北吾军在梅州的粮仓,可是粮仓有重兵把守,驻守梅州的昌平军人数不足,要是他们派出大量兵力,很有可能会被对方抄家,一网打尽。
“声东击西?”
“无东怎样击西?”
“……”
闻酒无意识地弯曲食指,在桌面上敲了又敲,直到陆天狼皱着眉头向他投来目光,闻酒才开口,问的不是粮草,而是步成戈:“步成戈现在人在何处?”
“根据最新线报,即将到达梅州。”
“他要是到了梅州,放火这件事就更难了。”
闻酒道:“那就只能偷袭了,请将军选出二十位精英,随我一起潜入敌方,偷袭粮仓。”
蒋科沉吟片刻,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于是道:“军师勇气可嘉,可是此事太过危险,军师又是侯爷之子,如果军师有个三长两短,我实在没办法和侯爷交代。”
他说话绕了半天,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不想让闻酒上战场。但闻酒想做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
“连亲自上阵都做不到,我怎么配做昌平军的军师?闻侯的儿子?又如何能得到士兵们的信任?”闻酒一拍桌子,显示出他的决心:“将军这是看不起我了?”
这一顶帽子扣过去,蒋科赶快道:“怎么可能,军师是侯爷之子,我怎么可能瞧不起您。”
在他看来,闻酒突然拍案而起,一定是他不想活在闻侯的光环之下,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少年人如此壮志,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也瞧不起闻侯了。
想到这里,蒋科下了决心点了头:“好,既然军师由此魄力,那就由军师在军中挑选二十人放火烧仓。”
闻酒向蒋科行礼:“多谢将军成全。”
蒋科将令牌交给闻酒,冰凉的令牌入手,将他不由自主冰了一下,他慢慢握住令牌,垂下眼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三天后,夜深。
闻酒带着二十个精挑细选的士兵,以及默默跟来的陆天狼。他们趴在距离北吾军驻地不远处的山坡上,全穿着黑衣,黑衣下有软甲,能够保护自己,黑夜为他们添上了天然的保护色,几点星光和月色照在闻酒的脸上,只能瞧见他脸上半明半暗的光辉。
他从怀里摸到了一只单筒镜,闭上一只眼,朝着粮仓方向看去,粮仓有四五个,最大的粮仓离他们最近,光守卫就有几十人,更别提身后的驻扎军队了。
他将单筒镜放下,转头想要发布命令,却对上了陆天狼凌厉又带探究的双眼,他半跪在闻酒身边,衣着与往日并无不同,手拿长剑,侧头盯着闻酒。
闻酒问:“陆公子有话说?”
陆天狼反问:“你有把握?”
闻酒道:“没有,但是不是完全没有。”
陆天狼皱起眉头,眼中显露出几分杀机。“我劝你不要有其他想法,你如果对殿下有威胁,我会立刻杀了你。”
闻酒看着他,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他:“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撑着柔软的土地就要起身,眼见守卫朝山头投来目光,陆天狼眼疾手快,一把将闻酒扯下来,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惊讶:“你干什么?”
闻酒道:“求死,不劳你动手。”
陆天狼和闻酒对视几瞬,他没见过火气这么大的人,最后还是他先松了口:“我说的不是现在,说正事,你打算怎么烧粮仓?”
闻酒指了指前方不远处,那是最大的粮仓。
“直接烧。”
北吾军驻地,守卫们按照惯例交接换班,他们突然闻到硝烟的气味,又看见背后粮仓中火星点点,瞬间高声呐喊:“快来人灭火,粮仓着火了!”
伴随着士兵们的喊声,四面八方竟然又射出几只带火的长箭,剑射在粮仓中,火势瞬间蔓延,士兵们瞬间明白了,是敌军蓄意放火烧粮。
“是煤油,有人潜入军中,快抓住他们!”
“在西边,快,他们人很多。”
北吾军最开始十分慌张,可是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是昌平军准备放火烧粮仓,几番围攻之下,他们抓到了三个昌平军士兵,没有追上大部队,三个人一脸颓然,却什么也不肯说。
经过这一番折腾,月亮的身影逐渐隐匿,天已经快亮了。
“军师,他们三个被抓了。”
山坡背面,有人将军情汇报给闻酒,闻酒点点头:“知道了,先休整,剩下的事一会儿再说。”
“你在干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奇袭?”陆天狼觉得他高估闻酒了,挑选了几个会变戏法的士兵,又挑了几个不怕死的士兵,耗费了大半火种和油料,结果呢?结果是毫无结果。
而且闻酒说的义正词严,可是方才奇袭时他根本没有去,说什么以身作则,都是假话。
闻酒抬头看了看天,此刻星月引入白茫茫的天色之中,清晨云雾高涨,眼前蓦然多了几分朦胧之感。
他起身,眉宇间一片冷肃,仿佛他也成了隐匿在天上的月亮:“陆公子搞错了。”
“现在才是奇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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