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再无人敢说话。
闻酒也沉默下来,周昌见自己这一下镇住了众人,当即露出了笑容,他在心里嘲讽闻酒,什么将星转世,什么文将军,什么玄武军,都最后不都还是只能听他的?
他让众人散去做准备,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剩下了闻酒一个人,周昌道:“文将军,请出去。”
闻酒站起来,眼中似是藏着水痕,迎着周昌的目光,水痕又变成了水刃,刃尖抵着周昌的脖子,却又强忍着控制刀刃的走向。
“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无论从地形地势,凤来城与封天城重要程度对比,还是西蛮军的动向来看,他们都是想攻打封天城的。你若是将八成兵力全都送到凤来城,这就正中了西蛮军的下怀,这是要玄武军的将士们去送死。”
闻酒还是没忍住语气中的怒气,周昌彻底被闻酒激怒,大喊道:“文漱雪!现在我才是三军主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闻酒终于懂了周昌的意思,他看着周昌,终于整个人沸腾的血液跟着冷了下来,水刃化成了一滩,蒸腾在空气中,连半点儿痕迹都没留下:“将军一意孤行,我无话可说,望将军不忘陛下嘱托,成功击退西蛮人,还天下太平。”
周昌冷声道:“这话不必你说,我自然知道,还有别的话吗?”
“有。”闻酒道:“我自请留在封天城。”
既然周昌他说服不了,那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留在封天城,若是西蛮军真的攻打凤来城,有周昌和大军抵挡,要是西蛮军攻封天城,那就算他身死,也要守住城门。
“你要留在封天城,堂堂玄武军大将军,文漱雪要当缩头乌龟留在封天城?”周昌话锋一转,突然道:“好啊,只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怕死,不敢面对西蛮军,那我就同意。”
“将军——”
“怎么,你不敢吗?”
闻酒低下头,慢慢道:“好。”
他的表情很痛苦,似是一道裂纹从他脸上蔓延开来,若不是无形的一股力量牵扯着他,恐怕他整个人就要破碎成一片又一片。
自从他掌管玄武军以来,从未有过不和玄武军将士一同作战的情况,现在周昌逼他这样说,他不想寒了将士们的心,可是又不得不做。
将领们还未走远,听到了闻酒的声音:“诸位同袍,请等一下。”
众将立刻顿住脚步,他们打心里敬重闻酒,不肯当他一声同袍:“将军——”
闻酒抢在他们开口前开口:“诸位将军,在下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不敢面对西蛮军,今日我向主将请命留在封天城中,望各位海涵。”
众位将领皆是一愣,他们都不愿意相信闻酒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更不可能相信。闻酒说完这番话,转头寻求周昌的回复:“将军,您要我说的我已经说了,将军这回愿意让我留下了吗?”
周昌微微仰了一下头,斜睨着闻酒的脸,不情不愿嗯了一声:“既然文将军自己承认了,本将军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你就留下驻守封天城吧,不过到时候战功捷报可就没你的名字了。”
“我自愿为之,将军不必挂念我。”
“我也贪生怕死,自愿驻守封天城。”就在闻酒说完时,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人,竟是孟冬石,他看着周昌,冷声道:“战功捷报也不需要有我的名字,我的话也说完了,主将可以允许我也留在封天城吗?”
闻酒没想孟冬石会这么说,周昌显然也没想到:“你……好啊,你既然也要留下,那就陪文漱雪留下吧!”
“我也要留下!”
“我也要。”
孟冬石开了个头后,剩下的将领仿佛明白了什么,竟然纷纷开口想要留下,周昌顿时气愤不已,大喊一声:“都闭嘴。”
“文漱雪和孟冬石留下,其余将领谁要想临阵脱逃,同样杀无赦。”
这话一出口,众将领只好闭嘴,当然其中也不乏胆子大到非要继续请命的,不过还没说一句就被闻酒暗中怼了回去,最后驻守在封天城的将领只有闻酒和孟冬石。
第二日大军暗中转移到凤来城,闻酒并没有送行,而是站在城楼上,手拿单筒镜对准西蛮军的营地,仔细地观察对方的动向,然而他只能瞧见对面井然有序的巡逻,看不出半点进攻的迹象。
他将单筒镜放下时,胡北望正好上了城墙。他又不是玄武军的重要将领,又一直跟着孟冬石,因此这一次也跟着留在了封天城:“将军,阵法都准备好了,您说西蛮军真的会攻打封天城吗?万一他们真是虚晃一枪,就咱们这些人能挡的住吗?”
他真的有太多疑问想让闻酒帮他解答了,其实胡北望本来是想问孟冬石,但是孟冬石是个锯嘴葫芦,就算快死了估计都不会吱一声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周昌留下驻守封天城的不到两千人,要是西蛮军真的声东击西攻打封天城,就算闻酒提前设了阵法阻挡,也不可能挡住西蛮大军。
“我也不知道。”闻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但是这份轻松并不能抵挡显而易见的危机:“尽力而为吧。”
胡北望目瞪口呆听着闻酒的答案,他越发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都怪陛下,偏偏这个时候派什么常胜将军领军,这个周昌分明是个勾心斗角的小心眼,几番挤兑闻酒,还不让闻酒说话,连带着他们这些手下都遭殃。
不过胡北望吐槽归吐槽,真要他说陛下不是,他可不敢,毕竟他现在已经被朝堂收编了,这时候再没眼力,很容易闯祸的。
不过接下来两天,事情似乎出乎闻酒的意料,西蛮军并没有攻打封天城的打算,而且据探子接下来的禀报,似乎西蛮大军有减少之势,闻酒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西蛮军这次是真的要打凤来城。
可是打凤来城西蛮军图什么呢?
闻酒百思不得其解,终于第三天他知道了原因,因为……西蛮军已经兵临封天城下,似乎将所有的兵力全都用到了攻城上面。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封天城。
闻酒猜对了!
可是现在猜对了也没什么用,封天城里士兵和百姓们都慌得不行,闻酒叫胡北望稳住城中人心,他自己和孟冬石带着前两日挑选出来的精锐军队做好殊死拼搏的准备。
孟冬石在第一时间向周昌发了求援信,他们的目标不是死守,而是守着封天城,直到大军回来增援。
下雪了。
雪花落在闻酒的额头上,贴在闻酒的皮肤上化成一滴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最后在他的下颚处滴落。
像是汗珠一样,不过就算没有这片雪花,闻酒也在冒汗,不是热的汗,而是冷汗,他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沸腾,就算是三年前,闻酒也没有这么难受的时候,他知道这是燃命蛊的作用,不过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燃命蛊能助他守住封天城,真要他献祭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冲啊!攻破封天城!踏平盛月国!”
西蛮军的口号喊的响彻天地,不过就算不是喊口号,近万名士兵一起进攻,连脚步声都能震碎封天城,更别提万人呼喊的声音了。
孟冬石同样振臂大呼:“玄武军众将士,守住封天城!不能让西蛮军进来!”
玄武军士兵见孟冬石与闻酒一马当先,当即鼓起勇气,跟着喊声壮胆,可是光壮胆没有用,最终他们还要真刀真枪打仗的,玄武军士兵再勇猛,也不如西蛮军人多势众,因此很快他们就有了颓势。闻酒见状立刻下令:“开阵!”
玄武军整齐划一掀开阵法,顿时西蛮军被卷入其中,四下迷茫,找不到突破口。
“成了将军!”胡北望一拍大腿,高兴道。
闻酒却摇了摇头,表情凝重:“此阵只能抵挡一会儿,若是有人破阵,我们的时间就更少了。”
“将军,您是不是太担忧了,我感觉这阵法能撑很久呢。”胡北望道。
闻酒没有说话,强行憋住一口气,他怕胡北望听出自己气息中的问题。
若是真的是他太担忧就好了,闻酒想。
可是事情仍是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西蛮军中有位年轻副将竟然破了阵法,玄武军心顿时大乱。胡北望当即震惊不已:“将、将军!现在怎么办!”
然而接下来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将军,您要干什么!”
“下去迎敌。”
闻酒拔出佩剑,雪花堆积在他身上的轻甲上,冰凉一片。
他的心却无比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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