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北望拿着大氅跑到闻酒面前时,才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
他很想问闻酒为什么把大氅脱了跑下去,也很想问步成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现在见两个人都看着自己,他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救命,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老孟!快来救救我!
好在闻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微微眯着眼睛目送长命灯变成了茫茫一点,这才回头接过胡北望递给他的衣服:“胡二哥确实没喝酒。”
胡北望仰头道:“现在这么紧张,我当然不可能喝酒了。诶,国君怎么又回来了?”
步成戈道:“松麓城守住了,听说西蛮军又在往这边输送兵力,我当然要回来。”
胡北望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国君回来真是太好了,您是不知道,前两天来的那个狗屁常胜将军,脑子简直被驴踢过,拿着情报就当真,要不是将军拼死抵挡,恐怕封天城早沦陷了。”
“胡二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闻酒打断胡北望的话。
胡北望哦了一声,倒真不再多说了。
闻酒将大氅披在肩上,问步成戈:“国君接下来还留在这里吗?”
“当然。”步成戈道:“我预感,或许我们与西蛮之间的战争会在这里结束。”
闻酒微微侧头:“为什么?”
“嗯,一种直觉吧。”步成戈也说不上来,闻酒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等到所有的长命灯都放完,他们才一起回到了军营中。
闻酒以为周昌这一走,在战争结束前他不会再见到对方,没想到周昌竟然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依旧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不过不是拿着陛下旨意的常胜将军,而是摇身一变成了西蛮军的将领?
得知这个消息的所有玄武军将士全都疯了。
“不是吧?还真是周昌,他投敌了?”胡北望挤到城墙上,顶着大太阳拿着单筒镜看城楼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三遍,才确定那人就是周昌。
“娘的,这狗崽子要是滚回京城还算好的,现在直接投敌了,你说之前打仗怎么就没让他战死呢?”
胡北望气的直骂脏话,手上不由自主捏着单筒镜,差点儿把镜筒给捏碎了。
幸亏这时候闻酒出现从胡北望手里拯救了镜筒,镜筒这才逃脱此厄。
“真是周昌?”闻酒将单筒镜举起来,跟先前的胡北望一样往下看。
“千真万确。”胡北望道:“这叛徒又在叫阵了,将军,我和老孟出去迎战,准保打的他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闻酒没接话,他微微低下头侧耳听城楼下叫阵的声音,声音冲进他耳膜里,砸进他脑子里:“文漱雪,你还不快滚出来——”
他直起身子,想了想,最终叫住了胡北望:“等等,还是我去吧,毕竟他要找的人是我。”
闻酒把单筒镜塞给胡北望,穿上轻甲和护心镜,拿着宝剑骑马出了城门,与周昌面对面对望。
“文漱雪!你可终于出来了,看招!”
周昌连半点喘息都没留给闻酒,拿着大刀驾马直奔闻酒而来,玄武军士兵见状赶紧挡在闻酒面前,被周昌一刀一个横扫过去。
闻酒举剑抵挡,两人拆打十几招,闻酒明显感觉到周昌似乎并没有用全力的意思。
他皱起眉头也放慢了速度,趁着兵戈交融的间隙问对方:“周将军,你为什么要投敌?”
“哈哈哈哈哈。”周昌道:“文漱雪,你难道不该问我为什么不投敌吗?”
“什么意思?”
“意思是——”
周昌说着,竟然从怀中取处一张信封,单手拍向闻酒胸口,信封顺着他的手传给了闻酒:“接着。”
他转身骑马就跑,只留下了尘土中一头雾水的闻酒。
鸣金收兵后,闻酒重新回到了封天城,没等轻甲从他的身体离开,他就迫不及待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透光的纸,闻酒定睛一看,才发现纸上写着的竟是西蛮军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字迹如蝇,越写到后面越潦草,好似像是时间不够似的。
“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胡北望已经如同被渣男伤透了心的闺中女子,斜着眼睛不肯相信渣男的任何话语。
纸上写的东西就摆在那里,可是连闻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有些迷茫,因此将信纸放进怀中:“让探子多打听打听西蛮军接下来的动向,对照一下这张纸,说不定周将军传回来的是真情报。”
“可是!”胡北望不干了:“您不是说不能相信西蛮军的情报吗?怎么这会儿又信了?”
闻酒想起了方才对战时周昌的眼神,夹杂着苦涩与痛苦,一个自愿投敌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目光?
或许可能是装的,但是……闻酒低下头,现在连他也不知道了。
他不许周围人泄露信纸的事,然而步成戈还是知道了,当他再一次踏入玄武军军帐时,闻酒正在沙盘上看两军演变。
余光瞧见帘帐摇了一下,闻酒抬起头,发现是步成戈时他有些惊讶:“国君怎么来了?”
步成戈先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下放在一边,确保寒气附不到闻酒身上,这才走近沙盘:“我刚得了两份情报,听说周昌给了你一封信,正好我们可以比对比对。”
“你怎么知道?”闻酒记得自己身边只有亲近将领知道,他甚至都没见过步成戈,对方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信的?
步成戈一笑,和花感知到春天就绽放没什么区别,闻酒忽地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是胡北望告诉你的?”
他身边的人就属胡北望与步成戈关系密切,除了他还能有谁。
“将军果然聪明啊。”步成戈瞧闻酒气鼓鼓的模样,一边觉得可爱,一边又忍不住替某位嘴不严的大将说话:“胡北望也是好心,我这边也有情报,你我两军对比才能知道周昌给的信是真是假。”
闻酒于是伸出手:“所以国君的情报呢?”
步成戈从怀中拿出两张信纸,轻轻地放到闻酒手上。
闻酒赶紧打开信纸,又从身上隐蔽处拿出周昌给他的情报,两相比对,神情却愈发凝重。
“怎么了?周昌骗人?”
“不。”
闻酒抬起头,眼中止不住激动之色:“他写的都是真的。”
“我看看。”步成戈接过那张信纸,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确实是真的,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闻酒按捺住激动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自己斟酌片刻,才道:“既然情报准确,我想该趁热打铁,抢在西蛮军之前破坏他们的计划。”
步成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万一情报是假的呢?他们也想对你调虎离山,那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国君在吗?”闻酒理所当然道。
他看着步成戈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就笑在了步成戈的心上,步成戈突然感觉脑子晕乎乎的。
步成戈走出军帐时,忽然觉得自己入了闻酒的圈套,不过那又怎样,如果对方是闻酒,就算是圈套他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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