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暗地不知几时方休。沉浸梦中酣睡之时,似乎听到了一阵争吵。有男有女,争论不休,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随之落地的还有一句嘶吼。
“十七!!!”
那声叫喊震耳欲聋,她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沉的厉害,她实在是睁不开。还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故意将她与旁人隔绝,这让她更难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像是在一艘小舟上行驶着,平稳缓慢的前行,偶遇惊涛骇浪逼得这艘小舟快速前行。渐渐的,那声叫喊就远了,慢慢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晃晃悠悠,慢慢吞吞,终于到港了,她也有了力气攀上岸看看。
可她睁开眼看着,一切都变得陌生,这不是她要到的地方。
“姑娘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眼前有个梳着发髻的陌生丫头正笑着问她。
十七却心感不安,猛地抓着她问,“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
丫头对于人这激烈的反应明显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笑道:“姑娘是想问这是皇宫的哪一处吧?”她转身招呼下人把东西端了过来,整整齐齐一排,她回道:“这是养心殿。”
看起来是个会察言观色,心思细微的姑娘,她挑拣了一番,端过一碗粥来,“陛下特意嘱咐让您醒了先吃点东西,姑娘刚醒,先喝点清粥养养胃吧。”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又确认了一下温度,这才递到十七嘴边。
可十七一脸懵懂又不可置信的样子。来不及思考,她掀起被子跳下床,莽撞的把粥给撞翻了,来不及道歉,顾不得烫伤,拔腿就往外跑。
沈诀回宫刚跟沈潇晗交接完就急匆匆的往养心殿里赶,并未乘辇轿,而是脚步极快的往那处去,身后的苏公公小跑着跟也没跟上。
苏公公撑着双膝大喘着气嘱咐陛下慢点儿,人也没听,脚步不止。
沈诀怕人醒了之后又没见到他会生气,更是一步也不敢慢。
正急步走着,迎面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好几个丫头正追着前面的姑娘喊她,但前面那人时不时的回头看两眼,确保自己不会被后面的人追上,又拼命的跑,好像甩掉身后的人她就能逃离这里,可迎面又遇上了沈诀。两面夹击,进退两难,幸而左手边还有条道。
在沈诀看来,她是要扑到他怀里了,便伸手准备接住,可一个急转弯人没了,她拐去了另一条宫道。
他紧了下拳头,忿忿道:“别跟了!”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被喝的的止了步子,跪地行礼。他顾不得,也拐进了那条宫道。
前面的人跑的那样急,肯定是受了惊吓,沈诀便走在后面慢慢跟着,打算出声小意安抚。可他注意到人并未穿鞋,在赤着脚跑,甚至脚底还有一片红艳。他不再走,极速跑了两步把人追上,捞到了怀里。
十七踢着脚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他厉声呵斥:“跑什么?脚底流血了也没感觉?!”
她没感觉,她现在很害怕,怕的浑身发抖。
沈诀拧过她的身子看她,发现她又哭了,他为什么总是把她弄哭。
汩汩泪水从眼角流到嘴角,她拽着他的衣领质问,声音却哽咽,“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他想出声回应,又听人问,“你不是商人吗?为什么他们叫你陛下?”
“我……”他欲言又止,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很简单,说他是为了与失忆的她身份相配,所以做了隐瞒。明明很简单,说出口就好了,说就好了。
可这……真的不是另一种欺骗吗?
十七逼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诀急切道:“我没有目的。我只是想回到从前那样,所以把你带回来了。”
十七笑道:“是找到跟‘她’相似的人然后带回来吧?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沈诀急道:“不是的,没有旁人。只有你,清月,只有你。”
“别说了!”她反应极大,从他的脚面退到地上,“到底是她死了还是我死了?为什么总是叫不对?!”
她抹了一把眼泪,眼里带着不屈,“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沈诀快被她逼疯了,“还能是谁,是清月,是我的清月。为什么总以为自己是旁人?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她又退后两步,脱离他的掌控,吼道:“我根本就不是她!你究竟要我解释多少遍!”
“你是。只不过忘了而已,只是忘了。”他又再次凑近,环抱住她,“我们之后再聊。先去上药好不好?”
她感到无奈,胸腔像是被挤压,窒息感扑面而来,不论她说多少遍,他都固执的认为她是另一个人。她突然卸了力,不再反抗,认命般的由他抱着。
“清月。”他连叫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她木木的回神。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宫道到了殿内。她坐在榻上,衣裳早已换了一身,而沈诀正半跪在地上给她脚底上药,眼里满是心疼的问她,“疼不疼?”
她没理。
沈诀拿不准轻重了,“是不是太疼了?我轻一点。”说着,手上的动作又轻柔了许多。
上好了药,缠了几道纱布,才堪堪将她的脚放到了地上。倒不用怕冰凉的地板会冻着她,因为他早就将这处铺了毯子,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人能回来,不听话的赤脚走路,再得了病。
又是一阵静默,他不知所措。从下人手里接过没能喂到人嘴里的东西,举到她眼前,“吃点东西吧?”
她还是没吃,只是垂眼盯着勺子看,半晌,才颤了颤眼睫,盯着他问:“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沈诀直愣愣的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有强迫你做什么吗?”
十七死死的回视着他。他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从杭州赶到京城,就是走水路也用了好几日,这期间他操办了许多事,那事已经是过往了。但对十七来说,却是经历了一个畜生的不轨,梦一场后那畜生还妄图翻篇,将此事就此掩埋。
沈诀恍惚,看着她一身红衣,就感觉看什么都是红的,隐约又看到她的脖颈……以及手腕上的一道道红印。
他伸手想给她揉揉,却被她偏头躲了。他凑过去,人又偏头躲到另一边,像是一眼也不想多看他。
他慌忙道歉:“那日是我不对,我太生气了,所以让你疼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强迫你,我错了,是我不该,是我不对。”
字字泣血,诚心诚意。
她这才回头睨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能不能放我走?”
“去哪?”
“回杭州,回客栈。找我阿姐,找魁先生,找郦大娘,还有汐汐。”找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
他回绝,“不行。除了这个,怎样都行。”
“为什么不行?”她再次揪紧他的衣领,情绪很激烈,“为什么你能不顾我意愿把我带来这儿,而我想回去却不行?!”
“因为那里有柳忆安!你喜欢他,我不能让你去见他。”
“难道我就想见你吗?!”她狠狠地瞪着他,猛地松开手,又推了他一把。
她的那点力气根本不足以撼动他,可沈诀却被她推的晃晃悠悠,连退好几步,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堪堪稳住身形。瓷碗再次摔碎在地上,而他的耳畔一直萦绕着那句,“她不想见他”。那声响像蚊蝇振翅,扰的他头疼。他晃了两下脑袋,退散了下人再次凑到十七面前。
在她的注视下,双膝跪地,两手穿到她后腰,箍住,又把头埋到她的小腹,蹭了蹭。他就像只乖顺的小狗爬在主人的怀里讨饶。可他用着满是威压的语气说:“在说这样的话之前,有想过后果吗?”
他仰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为厉鬼将人蚕食殆尽,但不是对她。
之前的禾知节,他也想过一刀将人了断,被她拦了,千哄万哄的让他断了这个念头。他知道她爱他,心里只有他,所以留他一命。
但柳忆安不一样,她喜欢他,主动喜欢的他,还用着同样爱他的方式去爱他。他们在一起待了六年。
六年……那可是整整六年。他们才刚刚一年,凭什么他能得到那么多。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丢到油锅里煎炸!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按了一下那道不属于他们之间的痕迹,说道:“你若不听话,再说去见他,我便杀了他。”
他现在活像地狱来的无常,那道疤都像是被他按出了血来,淋淋地蔓延到整只手上。
可十七眼里毫无惧怕,她现在已然麻木。
走到这一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
她贪财,贪玩,贪盛世繁华,却也不怕死。她已经苟活了六年,还有什么不满。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互相折磨。
不是拿我当替身吗?不是想听我叫你吗?
“沈诀。”她语气淡淡的叫着他的名字,而被叫到名字的那人,像是重新燃起什么希望一般,眼里有光的看着她,期待她说些什么。
她学着他的样子,也覆上他的脸,说道:“活人是不会听话的。你若想让我听话,应该把我也杀了才是。”
她被迫成了已故之人的替身,被迫在榻上承欢,在她昏沉之时被迫离开了她熟悉的一切,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值得她留恋的不让见,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眼见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她好像抓到了也会让他害怕的把柄。
她拉着他的手箍到自己的颈间,又把自己的双手覆了上去,眼里带着漠然,而后突然用力捏紧。
沈诀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她的脸憋的越来越红。他迅速抽出手,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拼命的喊她,仿佛稍不注意,下一秒她就会撒手人寰,弃他而去。真正该恐惧的——是他。
脖颈上的那道红印鲜艳淋漓,逼得沈诀眼眶霎时泛红。他抱着她哀求,“别逼我了,别再逼我了……”
心好痛……
小情侣不要吵架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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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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