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佑林应该是我们宿舍四个里最卷的了。”陈烁突然想起,“他好像研一的时候在准备雅思,有时候叫他吃饭也不来,上学期做实验参加竞赛还经常忙到半夜才回宿舍。”
“雅思?”文卓妍开口后惊觉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他要出国吗?”
“应该是吧。”陈烁也不确定,微微仰头思索,“也很正常,咱们这个专业还是国外的资源更多,就算毕业回国发展也有优势,不过像我这种普通家庭的就不用考虑了。”
他说到后面多了几分感慨和叹惋,没有注意到文卓妍藏不住的失落。
的确,国外的食品专业科研相对更好,而且出国读博搞科研的,哪有还愿意再回来的。
文卓妍无心再搭话,慢腾腾走在最后,低头点开微信,在通讯录列表里找到孟佑林,他的头像跟他的人一样,是夜色里的一弯孤月。
静谧、朦胧,泛着幽幽寒气。
指尖正在屏幕上犹豫,没走两步,前头迟雨微便大声唤她跟上。
“你说孟佑林不会不来了吧。”
一看时间,过了快有半个小时,迟雨微皱着眉头闷闷不乐。
“兴许临时有急事耽误了吧,一会儿就到了。”
也许是自我安慰,文卓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孟佑林的心思就像航城春天的天气一样难以预测,谁又能真知道呢。
也许他睡了一晚,醒来把她昨天的话听进去了,就不想来了。
她搓了搓手臂,明明天气预报是小雨,早上一醒却艳阳高照,下午又突然刮起大风,虽然是暖的,但迎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都说春捂秋冻,她前几天一直没敢减衣服,今天想到要坐在太阳底下晒几个小时,再穿那么厚估计该热得冒汗了,好不容易化个妆,她可不想流白汤那么狼狈。
昨晚翻遍衣柜,特意挑了件红色短袖,搭配黑色水洗牛仔背带裤,齐肩长发披在耳后再扣上红色鸭舌帽,清爽又亮眼。
结果现在非但没冒汗,露出的胳膊上反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儿不能说一声啊。”迟雨微闷闷不乐地踢着腿,“我看他这人就是太没礼貌了。”
草坪的西南边,道旁樱花开得正好,沿边还有六个女生围坐在一片野餐布上吃东西,有说有笑,风华正茂,一看就知道是本科大一的。
前头陈烁提着两袋东西仍没有停的意思,拐了个弯要继续往草坪中央人少的地方走,文卓妍急忙叫住他。
她指着草坪边的樱花树说:“就在这里吧,路边樱花开得挺好看的。”
迟雨微应和:“对啊,就这儿吧,风景又好,待会儿太阳转过去的时候还能有点阴凉地。”
他回头和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迅速放下手里两袋东西,从善如流。
文卓妍从包里掏出一块橄榄绿色的布,细看上面还印着无数白色小花,准备垫在地上当野餐布。这是她从宿舍翻出来的床帘布,之前因为支撑架有问题,退换货的时候商家多补了一块遮挡帘,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她很高兴地在身前抖了两下,轻薄的布料随风舒展,陈烁见她臂展不够,走过来接过两角,帮忙展平后铺在地上。
蹲下时他忽然仰头说:“要不给孟佑林发个消息问问吧,你们谁有他微信?”
他腾不开手,文卓妍这时也抿着嘴唇不说话。
只有迟雨微从防晒服口袋里犹豫地掏出手机:“我没有,我在群里艾特他试试。”
她低头打字,一旁的文卓妍埋头捋平床帘,手机插在背带裤胸前的口袋里响了两下。
跪在刚铺好的平整野餐布上,晒了一上午的草地温度灼热,从膝盖蔓延至全身,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刚从阴暗潮湿的泥土里发芽,准备尽情沐浴着阳光肆意生长。
连陈烁都就地盘腿坐下感叹:“原来晒太阳这么舒服,每天在实验室待得,感觉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是啊,这么一比,实验室是真个阴冷的地方。”
她笑着附和,扭身扯过背后的一个塑料袋,哗啦啦几声,各种包装的零食饮料一股脑被洒在野餐布中间。
迟雨微在她和陈烁中间坐下,得意地冲两人一挑下巴,随即又变了脸色,低头看向手机:“他不回我,那还要不要等他了。”
迟雨薇脸上笑意消散,一双大眼睛全是失落,陈烁放下手里的饮料瓶,掏出手机。
“没回吗?我给他打个电话。”
两个人低头盯着手机不说话,只有语音通话前的铃声,旁边那一小撮女生叽叽喳喳笑个没完,正好和她们形成鲜明对比,文卓妍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移动后,一时无所适从地从兜里拿出手机。
拇指解锁的手机上,她和孟佑林的聊天框里霍然显示着一条消息。
[你们先玩,我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
她没问过他,他却像有心电感应一样。
再看四个人的群里,消息停留在刚才迟雨微艾特他,询问他还有多久能到,直接来草坪西南边樱花树道,消息时间在他发给她的时间之后。
文卓妍捏着手机硅胶壳边沿,抬头时,陈烁手机里的铃声戛然而止,三人同时对上视线,只有她看得清,迟雨微眼里的失落已经悄悄转变为愠怒。
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哽在喉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不要说。
说她也是昨天在超市才加上孟佑林微信的,好像也解释的通,但他为什么不在群里和大家说话,偏偏只发给她一个人,这连文卓妍自己也搞不明白。
不说的话,等他来了会怎么想呢。
本来就是半生不熟的人聚在一起,要是给人留下太随意、不尊重人的印象,更说不过去了。
此刻心绪燥热焦灼,带着一种隐秘而侥幸的雀跃,像是吃到意外烤过火的夹心饼干,虽然外面糊了但里面的蜂蜜还甜腻粘稠。
文卓妍抬起一只手,仿佛要在空中挽留什么,但迟雨微一直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等她说出半个字,迟雨微手臂一甩,手机从掌心飞落,滚在垫着青草的布料上连个声音也听不见。
“不等了。”
她一边从包里掏出酒瓶和量酒器,一边把面前的零食码平,然后满意地捡起手机说,“咱们先拍个照吧。”
“要不再等等,”文卓妍后半截话因心虚而声音渐弱,“说不定待会儿就来了。”
迟雨微上半身歪着侧坐,一只手高举手机,另一只手撑在身侧,仰头看向镜头,陈烁指着草坪东北方向惊呼。
“哎那个是不是他?”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图书馆东侧的小路出现,站在南门前的水泥路上停留,似乎是在低头看手机。隔着几百米这么远的距离,别说五官,就是连性别都有可能看错。
三个人一时陷入沉默,模棱两可不敢确认,坐在垫子上,目光齐齐望向同一方向。
在那个方向里,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大步朝他们坚定走来,风吹开他黑色牛仔外套的一角,露出里面白色的短袖,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两侧双手提的袋子沉甸甸得向下坠着,在风中肆意拉扯。
“是他。”
文卓妍眯着眼睛看得并不真切,声音却无比笃定。
另外两人犹疑着起身,仍不敢确认,却见她领头羊一般地率先冲出去,也跟着一起跑去迎接。
春风吹起少年人的发梢,眉眼桀骜,对着远远朝自己奔来的人影浅淡一笑。
“我没想到这个外卖这么慢,耽误时间了不好意思。”
“没耽误,我们也刚到。”文卓妍接过其中一个外卖袋子,“哇,这家炸鸡很难买的,我好几次都没蹲到。”
去年这家韩式炸鸡的连锁店终于开到航城时,她和迟雨微趁难得逛街的日子去了一次却遗憾跑空,也不怪这家火爆,据宣传说是新鲜鸡肉、现杀现做,数量有限,售完即止。
有这样的噱头,再加上酥软多汁的真实口感,上线后一下子在各地实体店打响口碑。
没得到的永远在骚动,文卓妍没吃到就一直心心念念,有次点外卖时想起,却发现他家还没到十一点就售罄了,谁能想到人是每天十点半才接单的呢。
有次做实验没来得及吃饭,托辛然师姐的福吃到了几块,当场惊艳,赞不绝口。那之后特地看时间蹲守外卖,一个月差不多大概吃了得有□□次,才让馋虫安分下去。
文卓妍:“今天是周末,应该人更多吧。”
孟佑林:“应该是吧。”
迟雨微和陈烁走在前面嘴就没停过,从这家的鸡到底是不是现杀现做的,一直讨论到B族维生素,文卓妍和孟佑林并肩走在后面。
她怀抱着外卖烫热的牛皮纸袋,一副超绝不经意地和他提起这家店的事,视线一直冲着前方,不敢抬头。
长风扬起她鬓角的碎发,鲜艳的红色鸭舌帽压在耳廓上方,从孟佑林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和露出的耳垂在阳光下白皙如玉,一时无言。
指尖摩挲,微风拂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刚才接纸袋时滑过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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