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追求卓越体验的多金客人,从登船的这一刻起,便有三名燕尾服的管家全程负责何意羡的饮食起居、娱乐指引、及船务办理。他很排场,前呼后拥。
但真正的好船,都是小型的,吨位越大,越遭鄙视,别指望大吨位的邮轮有所好服务,遇上旅行社超售得很严重的时候,人一多还有什么体验。
这船是个二十层楼的移动城堡,比梵蒂冈大。所以只能说一切都凑合,非常凑合。
首先,住的地方就很窒息,有穹顶、带拱门,设计师怕是迪拜的,到处大红洒金,重奢程度无以言表。上次出海时,这房间需要竞拍获得,这回是何意羡与船司交情铁,直接拿下。直接得很后悔。睡的大床会旋转,刚躺上,发现天花板有个男人正以精准复刻般的姿势和表情回望他——床上的天花板镶镜面。会客厅配备有低矮的座位和靠垫,这啥,阿拉伯人帐篷生活的缩影吗?
吃喝玩乐什么都有。然而,何意羡只做他本我的时候相当自闭,患有人/肉密集恐惧症。他这个舱位,船上每天都有相应的着装要求。真不知这些人为什么把整个心思都系挂在繁文缛节上,他只想倒头大睡,一觉醒来抱雅努斯回家。因此拒绝出席船长欢迎仪式。
第一天,何意羡没踏出他□□迷人风情的套房一步,叫了医生和牙医□□后,泡进了私人游泳池。那泳池一边临靠海洋,透明的亚克力边壁完美地将海平面与池水拉齐,营造出宛如畅游于碧蓝大海之中的效果。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一瞬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后脑和右肩的旧伤使他隐隐作痛,何意羡预约了一个按摩师,推着药油干了再推一层,手法不错。
晚饭搭配得十分鲜亮,何意羡吃了骆驼肉汉堡,一杯克拉克茶和两只秘鲁安第斯山上的释迦果,给了领班一笔数额可观的小费。换了入乡随俗的浴袍,仿佛一个石油名媛或者卡戴珊。感觉不对劲,还是穿回了奶白色的柞蚕丝家居服,人处在最舒服的状态,在海景桑拿房睡着了。
醒来竟然到了次日晚上。第二天就不是完整的航海日了,短暂地在中转站停了一会,接驳车送上另一批旅客。天蓝如洗,是个好天气。
虽然说四面楚歌的人不应该在意十面埋伏了,何意羡还是做了象征性的准备工作。
他在卧室的搪瓷把手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爽身粉,预防房间里出现除了主人外的可疑痕迹。然后从行李箱拿出一只轻巧的羚羊皮做的枪套,抽出一把小口径的贝雷塔自动手枪。他把弹夹卸下,将枪管里的子弹退出来,做了好几次拔枪的动作,接着击发,只听见扳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枪被再次推上了膛,他安上保险机,把枪装进了枪套里。谨慎地四下里察看了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最后,他套上一件单排纽扣的黑丝绒夜礼服。在镜子里反复打量自己,直到确定大腿上绑的扁平手枪不会被旁人看出来,才最后把狭长的领带理了理,走出房间,将门锁上。
正式的拍卖会在几日之后,今晚是化装舞会与拍卖预展。何意羡对跳舞不感兴趣,径直去了十楼的艺术展览大厅。
听说这一次拍卖会的级别很高,由全球顶级拍卖行组织。一般来说,但凡是艺术品拍卖,都有三天以上对外开放的预展期,预展是为了让拍品与买家见面,进行更好的交流、推荐。对卖家来说,很多潜在买家就在参观者中,是需要格外留意的;哪些拍卖品受欢迎,能到什么价位,经验丰富的拍卖师能从预展上看出个七七八八。
现场有不错的藏品图册可以领,甚至部分拍品可以上手。最重要的是,能和工作人员办理参加拍卖的手续,交保证金数额不等,上了场要是不举牌,钱是原路返还的。
可是何意羡哪哪都没看到交钱的办事处,一问,人家说:“先生,关于本场拍卖会的入场资格,您需要一张由主办方提供的特殊邀请函。”
何意羡接着问:“主办方怎么联系?”
“不好意思,线上联络的信息不方便透露。不过,一会儿船只驶进公海后,您可以在第三层的甲板上找到Z先生。Z先生是本次活动的全权负责人。”
中国法律规定,领海内从事赌博业务也是违法的,靠港后要接受海事法庭的调查。但是这船旗挂的外国的,公/海上便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了。黄/赌/毒,何意羡为了一个“毒”字上的船,至于“黄”和“赌”,肯定也跑不了。何意羡上一回行船法外之地的时候,作陪着北京来的五侯七贵,看了一晚上情/色表演。
第一件事,必然是去找那位神秘的Z先生。何意羡来到甲板,电梯门刚开,夜航船的诗情画意顿时消失殆尽,立即听到哗啦哗啦老虎机里硬币的坠落之声。环绕其周围的人工火山喷发,音乐喷泉在天空中舞蹈……
果然,那里有一座气派不凡的赌城。高悬在入门门头上空那只张着大嘴的虎,那只虎嘴的潜台词是: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饿虎是要吃人的!
赌/城里的建筑令人惊异,那些赌场的外形千奇百怪。有仿迪斯尼乐园之群体建筑,有仿欧洲中世纪维多利亚式的楼群;就连古埃及的金字塔,也被仿制到这来了。完全就是世界文明的浓缩。
赌/嫖二合一也不难,耳畔听到世界各国语言的音响,看到不同肤色的人流在滚动,还会接到一张又一张、一册又一册的“人肉市场”的广告;一些黑人,把印制的各种妓女和男妓的肖像(全/裸或半/裸)塞在何意羡的手上,附有房间号和电话号码,敬候嫖/客的召唤。
衣着也是混搭,有人西装革履,有人拖鞋百慕大短裤,还有人从舞会上下来奇装异服,好家伙红衣大主教都出来了。各色各样人的表情,更写满了故事。有的是第一次坐游轮,来赌场,已然按捺不住一试手运的心理,纷纷上了赌桌,往往一玩就是几天不归。有的是一把几十万的豪赌客,意决今夜血战,祈祷鸿运高照。欷歔、感叹与惊喜、欢笑之声交织,显现出的是一片祸福无常外露的混沌。见多了之后,你也就会跟荷官一样,面无表情,酷似机器。
何意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穿行,他的表情就几无变化,拿了一份地图,对其内部经纬略知一二,便站着不动了,等着开市而已。世界上的烟民,似乎都云集到这儿来了。幸亏戴了一张面具,否则要被尼古丁呛死。
何意羡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同建筑的恢弘奢侈相比,开场仪式算是很朴素了。有个十米高的鲜奶裱花蛋糕,敞口的高脚杯垒起了九层的高尖塔。侍者用雪白的餐巾托住瓶底,另一只握住瓶口,轻轻摇晃几下,用大拇指把软木塞向旁边推了一下,“砰”的一声,木塞向等不急的赌徒们飞了出去,晶莹的泡沫从瓶口霍一下涌了出来——人群涌进。
何意羡正纳罕那Z先生在哪,所有人都秘而不宣,他也只能碰碰运气。
换了点筹码,他走过四张□□的台子,两个21点台,两个色子台,一个数番的台子,还有一个俄罗斯轮盘。里头还有两张□□的台子,被两张屏风隔开,以区分普通区和贵宾区的不同。
何意羡正四顾,全球语种大杂烩中,忽听一声亲切的国骂。
赌/场真是暴露人性的试练台,何意羡估摸着,大概是个赌品糟糕的,一个不爽就摔了酒杯。
望去——人高马大,头顶峥嵘,背脊骨很硬,像个北洋时期占山为王的土匪。
…束仇?
诡异的组合,他旁边还有林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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