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的困意迅速来意,原因无他,只因空调系统吹出的风含有助眠药!
可是,抚摸他眉弓、眼眶的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
危险,潮来,潮退。
何意羡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候,恰好桌上一株奇异也是硕大的番红花堕地,仿佛喷出黑血的颜色,但同时绝对显现着静美。桌椅、花瓶,乃至冰柜的位置,似乎悄悄移动过了。
这是游轮腹部的深幽之地,甚至不时能听到推进器的沉重响声。这种昏暗的小酒馆,是收集流言和情报的最佳地方。何意羡打牌十几个小时,不止在打牌,他和一切有价值的人聊天。找到的线索很多,可是没有明晰的思维链条。他决定再坐一会。本来可以临时开个小局和大家玩玩骰子打成一片,可是只有客人不多,只有几个商人行脚者,坐在远处大口喝酒吃肉。
穿着大露背性/感礼服的老板娘,一副狐媚天成的模样,像吸人魂魄的妖精,一晃神你可能会以为自己进了色/情酒吧。很多男人注视着她,饮料便喝进领口,虾条吃进了鼻孔,内向一点的,把指头啃出血来。
看似随时随地,她都在敞开着充满诱惑又危险的大门。但这样的女人,一定有过凄惨的童年,黑暗的青年期,经历过多少男人,吃过多少亏才练就这一身功夫。
直白来说,极不好骗。
女人款款走来,打扫落花。
他睡了多久?壶里的水不热了,泡不开茶叶,但汤有颜色。何意羡道:“我怎么睡着了,我们刚刚聊到哪里?”
“说到你要回家讨老婆去。我真想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还会想把什么样子的女人据为己有?”老板娘笑盈盈,捂住了他的眼睛,“我猜你是睡迷了,还记得不记得我的指甲油是什么颜色?”
“我只知道你的手又小又软,不适合玩扑克,牌都抓不住。”何意羡笑着回握住,“我会担心把你的手玩掉了。”
老板娘嗔道:“这里是公海,你也不可以乱来。只有这艘船注册的国家才可以逮捕我。”
她温过玻璃壶,加一小撮迷迭香,配两朵黄玫瑰、玉美人,一点洋甘菊,一边缓缓注入开水,混合特有的香气随之升起来,一边说道:“我知道所有人都被你的聪明才智吓倒了,翻着倍得收,打着滚得赚,你是一个把扑克变成艺术形式的人,但你也不该和一个从不上赌桌的生命力旺盛的粗俗女人聊这个。拉斯维加斯的事,就让它留在拉斯维加斯,这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
她突然停下来定睛看着何意羡:“不过我还是好奇,这样的身手,不去犯罪还能有发挥之处吗?他们都说你出千了。还有你也有神灵附体,能够未卜先知,所以每次下注都能赢?”
“有可能吧。就像我遇到有的人为了改变运气,他们会要求换牌。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洗过的牌没有任何记忆,丝毫不会影响到你未来的运气。你看,一副牌的概率都算不清的人,当然不相信赌/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数学。”
“那你一定用的是卑鄙的数学。”
“赌/场上有什么卑鄙不卑鄙?只有胜与负。”
“你在炫耀,先生,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像你这么赌,除非有杠杆逼他,过度地把自己的后半生提前享受了。我的妈妈曾经是个灵媒女巫,她说过,记住别让邪恶钻进你的心。你要知道,金钱也可以变成毒药。”
何意羡听得只是笑了:“一百万不算钱吧?”
他得体理着袖口。女人闻到他身上上等黑呢衣料的香味,上面许多细小的珠子闪着微光。那美丽也许比油画中更为丰富。老板娘抿着娇艳的红唇,半晌不说话了。
酒橱上有一枚轮船模型,看起来与康沃尔公主号一模一样。何意羡又要了一杯汤姆柯林斯,长饮,慢慢酌着道:“一个冒昧的小建议,取下来的吧,摆这种玩具对生意不吉利。我听到你的客人都在说,从前也有一艘同名的游轮,在你和我现在航行的同一片海域遇到了海洋地震,无情的海洋管你是亲爸亲妈?侧面迎了浪,不翻才奇怪,四十多米的浪头,海边电厂都给你吞了。几千人,最后只有十几个生还,真是惨剧。”
老板娘面色一转:“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
何意羡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对她笑道:“它自己刮进耳朵里的。”
“你的耳朵没有欺骗你,船上的这次拍卖会,就是打算出手的一批沉船打捞上来的宝贝,你也是为它而来吗?这么告诉你,上一艘康沃尔公主号沉没之前,我就在上面。不过,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们砸了储蓄罐来逍遥一趟,我母亲却因为它过世了,我的父亲身上缝了七十七针,一只眼永远没有了……”千言万语顶在她嗓子眼那儿,“坏男人怎么都这样?喜欢戳别人的伤心处?你真古怪,先生,我总觉得你不太正常,我也有一只女巫通灵的眼睛。让我看看你的未来——你要警惕吃里扒外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死得最惨。”
“是吗?但我觉得人在近看之下,没有人是正常的。”
她把眼睛移开,争取不对视:“我是发现你太擅长说谎了,你长着被上帝从头吻到脚的身体,却有一条魔鬼的舌头。你会说牛和鲸的祖先是一样的,你擅长的是布局和传道。你马上是不是要说,‘明天想去看电影吗?和我以及和我账上的百万财富?’看完了电影,还会带我去看阿拉斯加看极光,去帕劳游泳玩沙子,可以去箱根泡温泉滑雪?对了,你们中文的语言里怎么说你这样的天生坏蛋?”
“噢,一个人说话添油加醋不可信,普通话会形容这人‘谎话连篇’,粤语却要说成‘呃鬼食豆腐’。”
“但是没关系,相信我,吃了多少豆腐,今天也不会历史重演,来一场暴风雨的。你瞧,我已经把海水喝干净了。”何意羡捻起插在杯沿的小伞,一饮而尽,“那么不提船的过去了,小姐,给我讲讲你的小过去吧。”
豪迈和风趣的确博美人一笑,但她仍说:“我宁愿告诉你我有多重。”
“对不起,我总是害你伤心,冒犯到你了?”何意羡沉默了一会,则更赋予他以得体的优雅,他那种优雅是一种表情,状貌胜于颜色,“你在生气吗?哈哈,但是怒气就像一匹烈性的马,如果由它的性子,就会使它自己筋疲力尽。”
面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男性,对方的语气中有孩子般的敬畏和惊讶,开始变得不像成熟女人,像个啦啦队小妞:“没错,我是生气了,难道你有让一匹野马停下来的权力吗?她离经叛道的内心已经准备好要上路了。”
“当然没有。不讲道理是女人的特权,发脾气是女人的专利。”何意羡思绪遥遥地放空一般,“尤其是像你这样,这事听起来有点见不得人——但你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女人。”
“………先生,如果你这么说,那有点糟糕了,因为我这里没有好酒了。找个地方出去喝一杯?”
“也可以。但其实,你知道我不是很在乎喝不喝酒……”
此刻,另外一边,号角吹响,香槟四溢。渴望的人群一跃而起,整个竞技场为之震颤,每个人都是高能电磁场里的一分子。
所有人急坏了,根本找不到何意羡。
终桌比赛,马上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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