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看见棍子都知道躲一下,何意羡是愣了一下才知道。
何意羡连滚带爬,往公路上飞奔。这兵荒马乱中他感觉,白轩逸疯起来他一定制不住,制住他就绝对不要想了,疯者恒疯强者恒强,何意羡的眼皮已经浅成这样了,因这经验是多次撞了南墙知道拐弯了的。真的,即便回孟彧的车上,哪怕在他车的引擎盖上后入,都比草地里头来得切实可行!
却被白轩逸拖回一片茂密的树丛里。白轩逸将他拖拽到林野的深处的行为,就像很少有顶端的食肉动物会将猎物当场生吞活剥,都是带回巢穴慢慢享用,或者把肉撕成小块衔在嘴里,带给那些才生产后身体虚弱,或养育幼崽担负哺乳重任的母兽,以及浑身病歪歪的老成员们。
简而言之,犒赏三军。
在这一点智慧的种群管理问题上,白轩逸倒显得高度社会化。
一项权威调查表明,人类浪漫地点第一位是海滩,第二位就是春秋季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赤面赤/体白光光。而实际情形是:对于芸芸众生,这种活动尚且有些奢侈和有碍观瞻,更不要说相对于申城里绝对数得着头脸的一双检律,传出去这两位佳偶天成,甚至可以说他们的结合具有统战意义。
所以何意羡的样子实在不能恭维。他两眼充血,头发蓬乱,不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和白轩逸的舌头缠在一块就通身融化,□□。
何意羡拼了,盲拳都可以打死老师父,人一癫起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行动却被完完全全限制在布满树叶和乱石的一个平方米之内:“疯了!…白轩逸你疯了!……别别不能在这!换换个地方……!”
然而,精神病态的谋杀者大脑失去了平衡,因为大脑的逻辑区不能发挥作用,它的刹车失灵了。精神病尽管知道对与错的区别,但他们很难停下错误的行动,并且无法在行动前思考。
白轩逸的脸孔始终一丝不苟。这一切就像何意羡四处大叫,我生气了,我讨厌你,我们分手了!这么狼来了一万次,白轩逸都平静极了。直到第一万零一次,白轩逸终于开口,那么我把这枚原/子弹扔进你家的大门,你就恼火不了多久了,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而且好像挺随机化的,究竟哪一次的挑战才会触发白轩逸的开关,这就跟摸大奖一样。但人总是喜欢向好的地方想,撞大运的思想那是非常普遍的,否则彩票事业也不会那么蓬勃了。今时今日的何意羡运气要是来了门板都挡不住。这个时刻就像一个成语:千钧一发。让一根头发去承受三万斤的重压,它没有断。但何意羡断开了,五花八裂,碎得透透了。
没有任何前□,白轩逸没有亲他,甚至去没有碰一下他的上半身。因为白轩逸现在能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性,最原始纯正的性/爱,出于种群繁殖的需要。
(……)
何意羡反手攥着白轩逸的手腕,用尽了力气将他往后去推:“不要!不要……我会死!白轩逸!我求你,我真的会死,我活不了了!……啊啊啊啊……!”
这一长段惨叫并非凭空发出的。想要徒手去拆卸人体的一个部位,那难度太大了,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啊?但凡试试把一块猪肉撕下,完全没可能。但白轩逸的眼里,韧带是很长很清晰的,何意羡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可以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关节的。
何意羡的手乖乖滑落下来,□□。不单单是手,他的整块左肩胛也像失去了支配能力。人就像锈掉的一个树脂娃娃。
多么美丽的秋夜啊,天空清明庄严,冷白雅净的感觉;落叶温柔如絮,一篇情诗情节似得。然而何意羡满头脑是何峙无处不在、发着蓝光的暗哨点,以及孟彧是不是在哪里已经成了目击证人,马路上不断有斑驳的影子在晃动,围观的人成群结队……
(……)
而且身体的痛苦尚能忍受,精神的痛苦更加折磨人。
当一件重大羞辱的事降临到他头上时,何意羡也只能接受下来,但他不要更大的羞辱,否则不仅要上明天早新闻的头条,还要被白轩逸致残。所以他人生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含有表演性质地在叫□。
(……)
这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何意羡,何意羡?……何律师?在那边吗?你在哪?”
是孟彧。孟彧甚至还带着一队警察,焦头烂额地来找自己了。手机不知道刚才扭打过程中掉在哪里了,屏幕上亮着一片孟彧的未接来电。
脚步声越来越近——
扑通!
罕有人迹的树林里有一口美丽的潭水,不知道它的深浅,但是看水色应该是一口深潭无疑。这些深潭往往连接着地下河,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特别危险的大鱼。
何意羡跳了下去,没考虑过后面的事。他也确实无法考虑了,刚刚经历过强度极端的□□,他乏力得一下水就肺里缺氧。
脑子再清醒的时候,又只剩白轩逸和他两个人了。
两个人身体都在水下,但是白轩逸将何意羡的手臂按在了岸边。
水深不知道底,何意羡悬浮地立着,只有身后面那一个坚硬的支点。
他感到他被白轩逸带到一片汪洋的海上,对,你是不可能要求一个没有风暴的海洋,但是如镜的海水在他脚下闪光,新的日子引着他们到新的彼岸……
这地方连着瀑流,水从崖间流出,跌落水潭,那声响,仿佛山野里的交响乐,让人心旷神怡。
何意羡的脑子太昏涨了,他觉得自己就慢慢融化在这山苍里面,自己是连着泥土的,是扎根很深的,是穹苍之下大地野草之根。大的江河湖海滋养万物,小的溪流清泉孕育一草一木,没有高低,没有贵贱,都是相同的生命姿态。何意羡宁愿永恒坐在旷野里。
何意羡与□□,每一次他的脑子里都要逻辑自动化地连缀补充了这荒唐叙事。否则他于心怎安。
今天也不例外。何意羡在想,谁规定的,谁乱做谁乱爱谁谁乱做/爱,就是不健康,因为不科学。不科学就是不进步,就是没有“先进性”——但其实,“先进”的性,就是野蛮、另类。人类生为万物灵长,难道连□□都需要道德辅导?照此逻辑比量万物万事,还有什么东西不要辅导呢?所以一个人生而蒙昧,就是要被管理、需要权威来辅导的。辅导则是一个纯净化过程,目的化过程。谁辅导谁?当然是比权量力的结果。所以辅导的过程,更实质是强力集团利益延伸的过程,也是权力吞噬资源的过程。一个肉/体,一个社会都是资源。权力控制资源,可以低到定义什么是“肉/体的和谐”,高到定义什么是“和谐的社会”,以科学的名义谈论性/爱便有了权威意志的自由裁量权,到底满足了政治正确性……
直白点来说,去你妈的body shame,我他妈就要天然去雕饰……
(……)
在浓重的困意里,何意羡还坚决地盯住一只小鲤鱼,心想:如果它是我,那白轩逸是哪一只呢?
白轩逸大概是小蛟吧!何意羡想,他不化龙,因为大龙都要去大海里,就不能陪着自己留在泥塘里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落而下时,远处的山峦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给人一种水墨画的感觉,将自然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松鼠一家三口蹲在树枝上看了很久了,小兔子蹦跳过来啃食何意羡大腿、手臂旁边的草叶。何意羡很想把它赶走——我才不是你,你这种两个子宫交替繁殖的淫/乱动物……
何意羡在岸上蜷得像一沓用完了的卫生纸,那□体上还被扔了一张纸,便是签署于半年之前的——《自愿发生□关系同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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