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闲弄筝弦懒系裙

看门的法警远远瞧到,白检是捎着只跟屁虫回来的。不是小苏,竟是和咱们检察院上上下下亲如一家的小何律。

何意羡说:“你要是个男人,就说人话,要是个孙子,就继续装聋作哑。”

白轩逸当然不是不理他,更不是说检察机关都必须要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容不得提出什么意见来,但自从何意羡挤进他的车门开始,就开始诱导白轩逸重大违纪。

控辩立场不同,观点不同,法庭上都不存在中间地带,何况是庭下了。

然而一个律师,非要逼问一个检察官,你到底和我的委托人说了什么,具体到每条句用了几个标点符号。

领导司机都是人精,京官的司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今天屡屡向后视镜去望那传闻中的小何律师。

何意羡狗扯羊皮胡揪乱缠,一路七步成诗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白轩逸,离间计你牛逼啊,你平常看着浓眉大眼,关键时刻怎么能比我还会挑事儿?明明是一身的嫩毛,在我面前装老江湖?摆我一道是吧?漂亮,我还真不料掉入你直来直往的陷阱了!没事,玩逆风局才有意思,人在逆境中才能成长!喔,还有,你这么喜欢一赶早就跟未婚妻干瞪眼,你为什么不半杯茶、俩核桃、三包烟,在那稳坐八小时呢,您还特地回来干嘛呀?讯问是不能中断的,第一个小时聊,第二个小时磨,第三个小时绕,第四个小时引,第五个小时迷,第六个小时拍,第七个小时供!对对,毕竟,对美女嫌疑人做好密切监视非常有必要,但你悠着点,别打草惊蛇,要等统一部署完毕一起收网!

反观白轩逸一向的态度,有一个词来形容,境界特别高——不带敌意的坚决。

下车的时候,白轩逸说:“何律师,被告人在庭审中的陈述与在侦查、审查起诉中的陈述一致或者不一致的内容不影响定罪量刑的,可以不宣读被告人供述笔录。”

这是19年新修的《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四百零三条的内容。有时算是一个辩护突破点,白轩逸意思就是,你要是真觉得束若悦今天讲错话了,到时候开庭也可以试试直接不认。

“聋哑人,我要你提醒,轮得到你提醒?”何意羡说这句时,电梯门正好开了,里头挤了一大家子人,目光刷刷聚焦在他和白轩逸身上。

何意羡也是律协派驻过来的法律顾问,有权在检察院召开涉法涉诉信/访案件及信/访接待的联席会议。出现在这,不很奇怪。何意羡对诸位微笑,出来电梯,左手边第二间便是白轩逸办公室。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那个装案卷的铁皮柜。柜门有个简易的密码锁,何意羡熟练地拨动了几下,门应声打开——自助式自己在那翻箱倒柜了。

何意羡说:“来,你把认罪认罚具结书给我拿来,咱们在这个层面上进行点有效又合法的沟通,你觉得行不行?”

白轩逸说:“认罪认罚需要三方协商合意的体现,犯罪嫌疑人不在场。”

何意羡随便翻了一页案卷,张口就来:“那就凭你这么点儿证据,就算束若悦真有事,你敢拍板认定吗?比方说,这句什么意思?嫌弃人给人送钱?现金还是连号的,高度怀疑来自沿海某个地下钱/庄?那受/贿的人,我们反推一下啊,不对啊,你怎么证明人家存的钱就是那黑包里的钱,之间有证据衔接吗?那我问你,公诉人,你看见钱了吗?是现金吗?就算看见了,有没有可能是假/币呢?有没有可能是道具呢?”

白轩逸正接起一个座机电话,垂眸在公文纸上准备记什么,便没在何意羡说话时间一直注视他。

何意羡说:“你用眼睛打电话啊?打什么电话这么陶醉啊?”

白轩逸简短地回复了对方,复原好听筒的位置,才重新看着何意羡:“你说。”

何意羡不知道哪找到的小零食,把硫酸纸的糖纸碾得很响,模拟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狡猾吧,整天玩心眼有意思吗?还我说什么?我说你有事就跟我说,没事就消失。”

“我有一个会,你先坐一会。”白轩逸起身。

“真走啊?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觉得你主管挺好的,非常好。一个案子的关窍不会超过五句话,相关法条都不会多过三条。你提炼出来了,这个案子就该是你做的。我讲,咱两再想想,合计合计。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这么扛着,有趣吗?你要是觉得聊这个场合不对,可以换个地方聊。”

白轩逸说:“你言下辩诉交易的这些事情,在我这里,此路不通。”

何意羡说:“你自己当官你是知道的,当官用三个字形容,就是粘、皮、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看党内批评批评就算了,没必要较这个真,一心一意为索取,全心全意为敛财,都是同胞,美籍华人。一个束若悦,这么丁点大的事,抓她还等着你来,你这个位置也该让贤了。你有这个空,我建议你先把日本变成我国不可分割的一个省份。总而言之,我觉得问题不大,社会就这样,如果你不是镰刀,那你真是个合格的韭菜,格局很大!社会不分阶层,马克思主义就是扯蛋,解放战争解放谁呢?不是为了生活谁会拿命这样去拼?”

“生活?”白轩逸站在窗边,“我不管这件事,她下个月就会按照原计划逃向国外。49年以后,五千多个腐/败的官员像这样带走了五百多亿美元,不把他们追回绳之以法,你认为应当如何面对这些人的生活?”

楼下闹哄哄的,有群众在扯旗帜。最近,由于腐/败问题酿成了一起重大工厂事故,烧红的钢管刺穿工人的肺部,由于温度太高,周围的血管直接碳化,好在没有大出血,活下来了,却给无数无收入家庭留下了终生卧床的丈夫与父亲。

白轩逸说:“其实,我们早在一年前就对她展开了调查,一年前,她仅在澳门三天就输掉了八千二百多万元公款。专案组还对她对香港某公司提供的转账单据中,逐一进行了查实,另外一笔巨额转账资金,这就是市财政局拨给钢厂的十五亿工程款。但是证据面前,她对自己的经济问题无法抵赖,也许她已知道自己重罪难逃。当她得知她的所有后台也会因她牵连,被停职检查时,应当反而不存幻想,愈发强硬起来,基本上持不合作态度。尤其对涉/黑问题,忌讳尤深,不承认申城存有黑势力,更不会承认自己和黑/势力有什么来往。对于这一切可能产生的各种成本,我有过充足的心理预期。何律师,希望你知悉。”

“行,我听懂了,你背刺,你早有预谋,聊不下去了。那你判她死刑吧!这个结果我早想到了,也就想开了。从本质上说,我们的躯壳都是借来的,哪怕是我现在死了,只不过是早一点把躯壳还给老天爷罢了。白检,你说是不是?人要是活那么久,会很辛苦的。”

“有一定的道理。人活百年总也免不了一死,大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不过,除了躯壳,还有灵魂,这一点你就从没有想过?”

何意羡笑起来:“这一点从我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做无罪辩护的那一天就想过了。不过,我这个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有鬼神。”

有位检察官助理敲了门,提醒白检该开会了。白轩逸带起会务资料走了。

没声了,何意羡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人一安静下来,尤其是深夜,在万象喧嚣的背后,在一切语言消失之处,先是其明净空旷往往使人迷失其中,紧接着各种不好的滋味马上就来找你了。

于是何意羡来回开合茶几的抽屉,只为了折腾点声音,忽看到几只茶包的锡纸折的小风筝。

那就是何意羡本人的折纸作品,还是半年以前留在白轩逸办公室的。让白轩逸的生活里留下自己的小痕迹,属于何意羡的小心机之一。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构筑一个令哥哥骄傲而满足的家,小时候他误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那家里便会有他有亲手缝制的窗帘,自己制作的风景画框和灯罩。

哥哥以前给他扎过好看的风筝,风筝总是会断了线自己消失。白轩逸便又重新做一个。两个人说好了,要做一只比那小房子更大的风筝,坐在风筝上,一起飘飞到天上去。“我还真的有点怀念那些飞翔的日子。”何意羡心里的声音说,语调轻柔梦幻。事实他已经飞不起来了。

何意羡正在这里长长地出神,忽听到有人敲了一下敞着的办公室门。

白轩逸折了回来,有事情忘交代:“中午一起吃饭。”

何意羡一狠心:“有约。”

“下午?”

“晚了,满了!”何意羡用力两眼一闭,给这段孽缘画上了圆满的终止符。

“那晚饭吧。”

“你有什么事?晚上几点钟?在你食堂吃?”何意羡手里真找了副核桃揉着,一副爷的样子,口吻一点没隐藏他的不满。但是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线去看白轩逸:让我看看,他这会儿正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想他这样地想着我呢?

“一点私事。”白轩逸以最平常的口吻,讲出来令何意羡接下来一整天心狂跳不止的话,“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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