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说:“我真怀疑你的心理健康。”
“你爸爸他可是给我亲笔写信了,他的字迹一笔一划、他的口吻一字一语,都是说他这些年在外面漂泊得太久了,已经把玩心收尽了,让我们来这个偏远的寨子一起接他回家,不是吗?”
南潘金栗色如同海藻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平添了许多分媚色,吐气如兰地在何意羡耳边说道。外头不知情的人要是看过来,听到泰式英语,可能会以为何意羡被外国按/摩女缠上了。
她说的东西梦幻,也是实事。何崇玉十几年的销声匿迹,被香港政府人道宣布死亡之后,一夜之间突然传来的家书,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何意羡蛮无语又接受良好的样子,听着她述说,偶尔嗯个一两下,不擅长一对一闲聊天的人似得。
“说实话,开始我不得不对你有一些敌意,都是因为何峙这个人。无论你和他的立场有多不同,本来你都是存世他的最直接的关系人。但我不是一个不讲任何原则和道理的人,随着后来和你的接触,小Vipara,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甜心,你是我见过最像你爸爸的人,你的眼睛你的嘴唇,我见到你那一眼心里忽然地一热,也逐步让我认知了你这个人。也不要担心你们是从未见过面的父子,这次如果我能见到崇玉,和他坐下来谈一谈我和他过往的事情,我会顺便好好开导他,相信能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话说回来,康沃尔公主号一别,真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合作一把,也让我看看你出师后的水平怎么样吧?”
何意羡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尽量。行了行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怕你受不了打击。你不要头脑一热,有没有将近二十年了,我爸还记得你是谁吗?”
南潘轻轻“嗯”了一声,温热的身体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她怎么了?那样子就好像生病了。双眼微闭,两颊泛红地轻声说:“会吗?是我救过他的命。”
看着也确实楚楚可怜,何意羡总是拗不过心底的那点善心般的说:“谁知道他呢,‘四眼龙’可能也是个凡人。我现在发现,很多人最后失败了就是败给了自己的情感,一个人被权势、财富囚禁在黑暗里,可是本性里对爱没办法磨灭地想要去接近,让他明知是危险,还是选择自欺去导致所有的努力白费了,身价地位都落空了。感情在理智面前从未失手。无论如何压抑克制,哪怕人都扭曲变态了,其实最终要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心吧?”
多年的哀伤将她弄得死去活来,南潘不住地冷笑:“你是不是要说他的心里装着白祺琬?我至今都不相信他那么地完美,却会爱上那样的一个女人。”
“我怎么知道?你非让我猜的话,可能是因为他智商太高了,但是却没有智慧。对于这种人,你做一个小小的逆向思维:如果大家都只知道一味地拍马屁,也许你拿根马刺扎它一下,反而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世界也一直在按照他的方式运作,久而久之就麻木了。爱情的马刺却打破了这种麻木,也打破了他的固有常识和认知惯性,也为他本来应该一尘不变,成功又空虚的人生注入了新的活力,带来的刺激和成瘾性与他做□□的生意甚至威力相当,让他根本无法拒绝,所谓爱情魔幻的吸引力。有时我想,很奇怪,人这一辈子为什么需要爱另外一个人?哪怕他已经那么强大,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打败他。是为了那个心慌意乱的悸动,或者是为了那朝思暮想的恼人滋味呢。但世上总不可能每件事都合你心,你爱人恰好也爱你。谛惊悟,思惟厌怖,物就即是痴,仔细想想,所谓自苦,都是一条贪根使然。”
南潘没作声,慢慢地直起身体来。笑得像桃花一样灿烂,很是吃惊地说道:“你说的根本不是他吧?”
“是吗?你瞎说,我有吗?”何意羡脸色骤然一片慌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甩车屁股从路上开走了,漫无目的就像鱼缸里的鱼苗窜游着,开着车无言一路都不太爽的模样。
南潘说:“你还活着,我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从港怡医院那个插满管子、像个太空舱的病床上偷跑下来,你的身体撑不过半个月的。”
“命硬着呢,阎王爷暂时还不要。”
“说起这个,你不知道,你逃跑的那天你的何先生拿着高尔夫球杆就将鱼缸一下子打破,所有人都吓坏了。他还给我们每个人都上了一课:小鹰不能喂太饱了。当你耐心地等待着、陪伴着它长大的时候,你的小鹰翅膀硬了,心野了,就不跟你了。”
“编吧,他哪那么。”
“哼,但是他第二天就追到内地去了,真像个为爱痴狂的小孩子,不是吗?”
“那叫什么爱,他的爱享受的不是荔枝而是为了自己的需求跑死几匹马的感觉。”
何意羡的神色有种孤高入云的冷漠,闭口不再继续此话题,就像踩灭掉一颗闷烧着的煤球。说道:“美女,商量一下,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大白天当着警察的面堵我?你脑袋上挂着有没有十个国家的红头通/缉文件?你手里的命案,可不止几百件。你要是给当作活口抓住了,我们就要倒大霉了,你还睡得着,你逍遥不了几天了。”
“还不是因为我放心不下你。好了,我的大情圣!不过好歹你也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律师,控制力应该比我们普通人强吧,儿女情长这点事不至于把你折腾成这样吧?这已经是你到达广东的第三天上午了,而你就知道和自己的□睡大觉,还没有和我同步你的具体计划。”
“事太多了,时间太少了,你得容我捋。”何意羡把烟灰掸掉一截,“首先我让你去找的那个坐标?”
——楚茗信的末尾,曾留下一串乱码符号。而在现场发现的那本日记里,有一首句句矛盾的农家民谣。比如四月过年耍狮子,四月过的什么年?冬月立秋烧袱子,冬天又立了什么秋?对比原版的歌词,不难发现其月份顺序都是向右平移了三个单位。何意羡被神秘人攻击,从医院醒来之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它是一种置换强度很低的栅栏密码。按此规律,把信尾的那串乱码倒推回去,中间的过程比这说的复杂,简单模型差不多这样。最后解开其被加密的明文是一个标准的经纬坐标。紧接着何意羡好几次耽搁时间,他撒起娇来真是酥,温柔陷阱把白轩逸困住,都是为了给南潘的搜查争取时间空间。
南潘用吃饭喝水的口气说:“找到了呀,那里现在是座桥,炸吗?”
何意羡陷入沉思,微微躬着腰手支三角的样子像他是在电影中很少正面直视镜头,是个常年生活在阴影或者黑海之中的人物。
南潘问:“怎么了?你的那位了不起的Atung发现我了吗?我刚才远远看到他,感觉上他不太高兴。”
“你别管,他整天都是黑个脸,家里家外都一样。”
楚茗的坐标一事,只能暂且作罢。何意羡接着说第二件事:“你比我来这边得早,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束仇’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南潘搂着他的一只胳膊,像在水域里的人鱼依着柔软的沙礁,风情万种地摇了摇头。往何意羡身上贴了又贴,仿佛在说:现在裙底空空掀开就可以放进去哦。对方不仅马耳东风,气场还始终强大而稳定。
何意羡说:“是他姐点名要我给他找这个人,不然就不跟我透露更多,这个女的知道得还真多。异想天开,全中国这么大就这个镇上就几千一万个人,我看她是吃了蟑螂屎,梦里喝了几口蛤□尿。要找失踪人口你们都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找律师。公安都免费,我们律师是收费的。”
“那你打算怎么收我的费呢?”南潘倾身靠着他,先是看着他的鼻尖,缓缓抬起地美目,“Vipara,人体不是画画本,但是你的样子就像捏出来的假娃娃一样。有时候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性感对你来说,好像是一种天赋,举手投足之间,就释放出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我被你的性/感打中了,作为同性,我忍不住要击节叹赏,我看到你每天真正的甜蜜是无法言传的,就像在热带迷离魔幻的阳光下。世界上别的男人和你相比,那真是驽马比麒麟。”
何意羡开车兜了一圈,回到小荷家的附近,把手从南潘玲珑的身体和腰肢上放下来,说:“晚上好好收够你的费,我先有的忙了。”
南潘拉住他挽留他:“需要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
“你别吓着人家。”何意羡打开车门下去,先是环顾了四周的地貌和山水。
南潘会意般说:“那我会在这附近安排几位过往‘成绩优异’的狙击手,你的一声令下,随时解决掉你不喜欢的人。”
何意羡想了想,也没拦着。在社会上有些事完全合法的手段处理一定窒碍难行,和不法分子拼下限本来就不能用正规方式,这印证了往往一黑一白携手合作才能畅行无阻。于是说:“解决吧,解决不了它,我就解决你。”
“你呀,真是狡猾,看来何峙是低估了他的小鹰。"南潘一阵开心地笑,"那我帮你解决了以后,晚上有空没有,先请我这个功臣吃顿饭?"
“这个要求我喜欢,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好地方一饱口福。不在维多利亚以后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还真有点想念。”
何意羡将近走远了,南潘还追上来叫住他。她穿着跟很高的高跟鞋一点儿也不影响行动,轻盈急切地朝何意羡跑了过来,说:“我想再看一眼你的戒指。”
说的是那迦组织传世的蛇戒,何峙以前戴在何意羡手上的那只。何意羡笑说:“晚上一次性让你看个够。”
“你知道吗?它以前属于你父亲,他也是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南潘的神色忽然像个最易轻信、最容易被感动的十七**的姑娘,“Vipara,我觉得你有点怕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太爱一个人就是会变态的。”
“那我不比你变态多了?”何意羡突然心境非常开阔地笑了一下,笑容如此复杂。
“哦,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然后何意羡想起什么似的,指的是林小妹。
“没用的可怜小家伙,嘴里扒不出什么。”
“别急着下结论,这事不能马虎一点,宁可错不可漏。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也提前做几个应对方案。”烦心事多,何意羡表情生出了淡淡的厌恶,“那个叫王瑛璐的呢?”
“那个呀,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可以使用穿墙术吗?”
“好,你就是这样办事的。轮到我来帮你去擦这种屁股,亏你想得出。行吧,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他出来,剩下的你能办得了了吧?”何意羡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转身朝寥落的小院去了。
下午一两点钟,柿子红的太阳从云后出来了,背阴地方以外,积雪消开了满地的泥泞。小荷这会儿刚从坟地里插了香,叩了头,回来便瞧见家门口那个体面美丽的身影,小荷慌得一门心思逃了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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