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恶地掸了掸被鸡毛掸子蹭到的头发。
江醉玉指着地上那摊烟灰，“你这是什么意思？”
池千旭刚想说“关你什么事？”，忽然想起来这周是江醉玉值日。
“死小子又跑那里偷懒去了……？”池千旭念叨着就想给周亦行打电话，却忽然想起来他根本没有手机，只能对江醉玉道：“行了，你不用管，周亦行回来了会搞的。”
“我早说了都让周亦行来搞，免费的劳动力不用，……”
“傻逼”两字将将出口，池千旭顾忌着江醉玉家里的背景，又咽了回去。
没一会儿，周亦行回来了。
池千旭这会儿已经从床上下来了。中午的时候被江醉玉甩了脸子，他心气有不爽，二话不说上前蹬了他一脚：“上哪去了？”
“呃……”周亦白捂着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一脚踩在地上的烟灰上，碾了碾，拿足尖一滑：“卫生不知道搞吗？”
周亦行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垂下眼睛，认命地去拿扫帚。
江醉玉看着这一幕，心中怒火升腾，池千旭却还在边上，抱着双臂，后腰抵着卓沿，奚落：“周亦白，我看你这阵子真是散漫的紧啊，我可提醒你，我的电煮锅还没带回去呢，你要是不想要三好的名额了，下次就接着这么散漫。”
周亦行垂着头，呼吸有点艰难：“下次不会了。”
江醉玉看他面色潮红的样子，走过去，把手盖在他额头上。
发烧了。
周亦白一怔，退了一步。
“我说你够了吧？”江醉玉转过去，面对着池千旭，眸中隐隐藏着怒火。
十七八岁的年纪最是傲气，池千旭被江醉玉一说，脸一下子就下来了：“管你什么事啊？”
“在寝室里用电煮锅，在床头抽烟……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想报复社会？”
池千旭面色稍顿。
“你就只会用违章电器威胁人替你干活这一种手段吗？”
“周亦白他自己乐意的，要你咸吃萝卜操什么心啊？”池千旭挂着脸：“你这么不乐意他替我搞卫生那你来搞啊，反正我是不会搞的！”
“我帮你搞？”江醉玉嘲讽一笑，：“你在想peach？”
他从身后掏出一支录音笔。
“你就只会用违章电器威胁人替你干活这一种手段吗…………周亦白他自己乐意的……”
周亦白惊愕地抬头看向江醉玉。
池千旭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录音笔里缓缓倾泻出来，面色一变，伸手就要去夺。
江醉玉反应迅速地将手收了回去。
“听说你爸对你管教很严啊，如果他从老师那里知道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你猜他会怎么做？”
刚才伸手抢录音笔是下意识的反应，池千旭知道江醉玉从小开始就一直在练拳击，对上他，自己根本没胜算，只能面色阴沉道：“你想怎么样？”
江醉玉忽然一笑，冲他摊手道：“最近零花钱不够用了，借点钱来花花呗？”
周亦白刚刚扬起的心猛地落了回去，陷入深渊。
池千旭面色稍霁，他还以为江醉玉是要帮那小子报仇……
跟着也笑了一下：“大家都是兄弟，没钱花了你早说呀。”
他掏出手机就要给江醉玉转账，江醉玉却忽然道：“现金。”
池千旭面色一顿，抬头看他。
“我是好学生。”江醉玉笑眯眯：“没有手机的。你给我转账，我在学校里也用不了。”
池千旭：“……”
他反身到柜子里去拿钱，江醉玉就跟在他身后。
他在对方的视线里狠心抽了一大把，刚要递过去，就见江醉玉摇了摇头，“不够。”
池千旭咬牙，又抓了一把。
江醉玉不接，只是笑。
又是一把。
“哎呀我最近再长身体，学校三楼食堂的炸酱面真好吃啊，真想一顿吃三碗，再加糖醋肉、萝卜条……”
池千旭把柜子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拍在他身上：“多、吃、一、点。”
江醉玉把录音笔丢给他，隔空在那些钱上一吻：“多谢兄弟。”
因为老头子管得紧，哪怕家境不错，池千旭每个月能拿到的零花钱也不算很多。
他是个月光族，零花钱大部分都拿去买烟买游戏了，这下被江醉玉一顿狠敲，他自己在学校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但与其被老头子打得皮开肉绽，他还是宁可饿几顿。
他攥着那该死的录音笔出了门，将门甩的震天响。
江醉玉看着呆若木鸡的周亦行：“你现在有空吗？”
周亦行：“？”
“我们去趟医务室。”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又掏出一支录音笔，笑得很坏，“顺便去告老师。”
被莫名其妙叫到了教务处的池千旭一脸懵，看见站在一旁的江醉玉，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一个不好的猜测浮上了他的心头。
“老师，跟这样的人待在一个寝室，我实在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啊。”
“你踏马的！”池千旭瞟到桌上的录音笔，挥拳就冲了上去。
“池千旭！”教导主任训斥道：“当着老师的面，你还想殴打同学么？”
“我管不了你了是吧？叫你爸来学校一趟！”
池千旭感觉一口气硬生生堵在胸口，堵的他整个胸腔都要爆炸了，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杀人的冲动，他像头牛一样，发出了“呼哧呼哧”的气声，他目光一寸寸移向教导主任，压抑着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拼命冷静下来：“老师，那江醉玉勒索了我的钱，这又该怎么说？”
教导主任看向江醉玉。
江醉玉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池千旭，你不能因为我举报了你就血口喷人吧？”
池千旭冷笑了一声：“老师，刚才就在寝室，江醉玉以录音笔要挟我，让我给了他一大笔钱，这件事周亦行也知道，不信的话，你可以把他叫来对峙。”
“老师，他都能要挟周亦行，就算把人叫来又怎么样？人家还敢说实话吗么？”
池千旭怒吼一声：“江醉玉——！”
“……”
携带手机、霸凌同学、在学校抽烟、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池千旭结结实实的连吃了好几个处分，被要求停课一个月，并且禁止住校。他爸接到电话后冲到学校来，二话不说当着人面抽了他一个巴掌，把人拽回家去了。
江醉玉把当初敲诈池千旭的那笔钱交给了周亦行。
对方怔了一下，“不用了。……池千旭的事，谢谢你。”
江醉玉拿出了亲戚过年给红包的热情精神，不容推拒地把钱塞进了他手里：“不是，别不要啊哥们，反正是池千旭的钱。”
“拿着呗，就当是你这段时间帮他做事的工钱了。”
周亦行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谢谢。”
“………………”
“这阵子你别一个人走。”江醉玉说话时神色有些凝重，“这小子是个没脑子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宣漫枳：“知道了。”
看池千旭刚才那个样子，怕是日后还有麻烦。
宣漫枳暗想，他最好不要动江醉玉，不然——
“别担心，”江醉玉看她神色有些沉重，冲她咧出两排大白牙：“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宣漫枳一愣，弯了下唇角，一股甜蜜的滋味在心底滋生。
“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了……”一个穿着阔腿工装裤的男人抹着头顶的汗朝他们走来。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谷饶平了。他是学校的资深编舞导师。曾经在大型比赛中指导过他们几次，年轻时斩获各大舞蹈奖项无数，所教授的课程《编舞排练课》挂科率高居榜首，虐人无数。
没想到这次是他来指导他们。
“来吧～我的两个第一名，话不多说，我先给你们看一遍咱们这次参赛作品的编舞，之后咱们简单排几遍，你们就可以去休息了。”
谷饶平真不愧被学生评为“微笑的死神”，简单排几遍，一直排到了晚上十二点。
连续六个小时下来，饶是宣漫枳和江醉玉，也不免感到吃力。
谷饶平设计的编舞剧本是《提线木偶》，讲的是一个被操纵的女孩挣脱木偶师控制的故事。
江醉玉担任人偶师的角色，宣漫枳则是他手底下被操纵的人偶。
“……”
“小枳，要注意跳出一种轻盈又僵硬的感觉。难度在于克制与停顿，不像你们平时跳的现代舞，它得收着劲儿，做动作的时候不能跟着惯性走，每一下都要控制。”
“小玉，你这边的难度在于力量。因为人偶僵硬，小枳做很多动作的时候不能配合你，你能借力的地方不多。那些托举动作基本上全要靠你自己。””
“你们要配合的手部操纵丝线的动作很多。除此之外，编舞中的危险动作也很多，我希望你们在练习时注意安全。”
“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醉玉举起手：“老师，可以不要叫我小玉吗？”
“好的小玉。”谷饶平温和地笑了笑：“没什么事的话就这样。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见。”
这个剧本一开始要消化的东西很多，一周的地狱式练习过去，宣漫枳和江醉玉虽然大致掌握了整套编舞的流程，但那些高难度炫技般的动作却始终难以完成。
“明天我有点事情，需要出去一趟。”谷饶平说：“你们自己练习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这几天，在看着两人排练高难度动作时，他不只一次地接住从空中坠落的宣漫枳以及把软垫踢到踉跄跌倒的江醉玉膝下。
这两个第一名确实无愧头衔，实力非凡。可与此同时，他们心气也高。频频失败对两人的打击很大。
大概这两个速素来优秀的人从未经历过如此多的失败。这几天练习的时候，谷饶平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卯着劲儿的，一股不练成誓不罢休的架势。
好苗子是好苗子，可别给自己整废了。
得全须全尾的直到舞台前。
舞馆的舞室是需要线下抢的。本来舞室数量足够匹配各大学校的参赛组合，可恰逢这几天有几个舞室在装修，可以用的舞室顿时少了。
比赛临近，没有人愿意错过一天的排练时间，来的都很早。
江醉玉和宣漫枳堪堪排练了一遍的功夫，舞室的门被推开，池千旭和一个女孩站在门口，面色不善。
“同学，我们早就来了，只是刚才去上了个厕所。”那个女孩子说。
“你们换个舞室排练吧。”
开玩笑，都这个点了，现在出去，哪里还能找着舞室。
对此，四人都是心知肚明。
江醉玉瞟了眼站在门口的两人，嗤笑一声，“挺新奇啊——”
他冲他们手里的奶茶抬了下下巴：“这是你们去厕所制造出来的？”
宣漫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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