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族人世循古礼,所以十五岁表字,就算做成年。
十五岁的时候,别家地域的孩子还真是孩子的时候,滨族的少年少女们就早早的有了专属于自己的表字,表示已经足够长大,可以独单一肩了。
海澈还只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时候,藏青和白震,黎默汐,三人就已经相继成年,有了各自的小字。藏青大方,将本来只能由最亲密的人呼唤的字讲给全世界的人知道;黎默汐严谨,把那个小字看得比什么都紧,只得几个人知晓;白震更是拘谨,谁人都不给说,只他自己父母姐姐知道。
有了表字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装大,虽然其实也仍然不过十五岁上下,所以当海澈真正有了自己的名与字时,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之告诉倪明。
他与倪明自那年“偷花小贼”一事相遇,到十三岁那年生死关头突然懞懂,再转而十五岁以滨族人礼成年,青梅竹马,耳鬓厮磨的那六年光阴,情窦初开,青葱少年,如花少女揭开那层薄薄的棣纸,便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璧人。
对于这一份感情,有人看好,更多人却执并不看好的眼光,皆因为海澈是少主之身,将来,是铁定要做一域之主,而倪明,身为彼加尼魔鬼域的大小姐,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她的质子身份,并不会因为地下高原的主君的诸多爱护或是与其少主间的情愫而改变。
在那确定了彼此相爱,情愿想守的四年里,倪明如怀揣小兔,不只一次的问过海澈,如果自己真的要回去彼加尼魔鬼域,那么他要怎么办?
海澈笑而不语,只是用那对与父亲酷似的温柔眼睛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缠绵倦恋。
被这样优秀的男子所爱,本来应该是感到十分的压力巨大,却因为他那柔如秋水的眼眸,还有弯弯轻扬的唇角而一扫心中的压力,只想沉浸在这一刻,哪怕地老天荒。
彼时的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可以去争取所有自己能够去争取的现实,不计任何的阻力,但是,他们忘记了,他们那时的年纪于其他种族而言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们的想法不会被成年人所直视,只会故意忽略掉。
彼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将来的考验是那么的痛彻,想过千万个要分离的结果,都不是如今的天涯永别。
那时,海澈身边的兄弟都是清一色高举支持的大旗的,其中也包括一直以来微微有些担心的黎默汐。
藏青消失于暗处之后,黎默汐的肩膀上就像突然多了一人份的重量,他看着,也担忧着,习惯性的想向身边的人取得首肯,那个会坏笑着说:“嘛,喜欢就喜欢呗,阿澈自己开心就好”的人却不在。
再然后的十年,是惊心动魄的十年,离别,回首,再聚,重逢,诸多戏码生死不绝的在眼前上演,却再没有可以一同回顾和分享的那几个人。
现在,被紧急召回浪屿的黎默汐的心情已经和两天前为了军报而晋见的心情不同,之前是担心海澈的身体能否负担当日的行程,现在却只能看着在自己面前像只软脚虾一样窝在床上的藏青,一肚子的怨气铺天盖地,最后全都化为一句怒吼:“我是说要你看顾好他们两个没错,却不是让你这副模样在我面前来着!”
藏青捂着震得做响的耳朵,嘻皮笑脸道:“嘛,结果不是挺好的。”
黎默汐用力瞪他:“你哪只眼睛看到结果挺好!”
手一伸,掌心一片碎片莹润:“你都把冰晶石打破了还说结果挺好!那是先祖的遗物!你在黑狼谷学到的是什么!就是破坏吗?打破平衡就那么高兴!”
藏青浇他一盆冷水:“别说的那么难听,打破了让他们去渡往轮回,已经是仁慈了,总不至于,让我在他们面前下跪,求他们放过咱们吧。力量就是要这时候用才对!我才没那么善良!善良到要把自己最为珍惜的拱手送人!”
捏捏软绵绵的拳头:“默汐,六百年了,对叛徒已经很仁慈了。海苏先祖在地底下也会认同的。”语气淡然的像是事不关己。
黎默汐不由默然。
他也清楚那段过去,所以并没有资格过份的指摘藏青今天所做的选择。
换做是自己,也许一样会做。
他挑一挑眉:“说不定,海苏先祖在地下正和叶少两个人嘀咕说你做的很好是吧!殿下说你消耗过度。一口气超度那么多百年怨魂,除了他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了。”
他两句话一前一后,完全表达了两个意思,饶是藏青也脑子里当了下机才反应过来。
藏青轻笑:“总之,血不是这么容易遗传的。你这叫做羡慕,嫉妒恨么?”
“殿下来看过你了。”
“嗯、那你这里蹲着干嘛?”
“看你!!”
“我很好啊,只不过脚有点软站不起来嘛。”
“你是欠揍!”
黎默汐咬牙。
“那种情况,留着他们只能成为阻碍,对咱们滨族人没好处。”
“我知道。所以,殿下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这是在向我做出解释了吗?”
“我知道了。跟你是鸡同鸭讲……”
翻身向里。
黎默汐瞪眼:“你干嘛?”
“睡觉。”
回答的干净利落。
黎默汐立刻就有种自己所有的风度和良好教养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像殿下说的那么虚弱,而是十分的可恶!
自己对他的那一份关心就是完全多余的!
转身便走,脚步快得几乎是踢在地上。
身后传来软软的笑声:“哎,这样就生气了……啊,真没意思……”
顿住,咬牙切齿的回头:“藏青非!你是故意的!”
藏青从被中伸出一只手,向身后摇摇:“嘛,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终于忍不住的飞身扑上,将那人连裹着的被子一起踢到床下:“藏青!”
噼哩叭啦的一阵乱响。
以至于,从门外走过的杨瑁眨着大眼,从门缝间窥见一丝,歪着头半天,才对身后的人说:“阿澈哥哥,青非哥和小黎哥是在打架么?他们关系不是应该很好的么?为什么会打架?”
海澈眼角含着浅浅笑意,左手食指无意识在唇边举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心音传入杨瑁的脑海:“就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才会打起来啊。”
这样说着,他翩然转身。
杨瑁跟在他身后道:“阿澈哥哥不是有事情要问青非哥的么?”
海澈轻笑:“打成这样,两个人都不能看了。小瑁,我们去看你阿飒哥哥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好啊!”
小少女捂着嘴笑得灿然,末了偷偷向门内张望,那两个全给被子裹在一起,纠缠得紧紧,滚得完全没有形象可言,的确有碍观瞻。
于是,跟在海澈身后,掂着脚尖,一路跑得飞快。
在她身上,除却薄荷蜂蜜的香气,还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徘徊花香,那是属于她的“黄昏”绽放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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