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珠沉重的像是几个世纪似的落在了海澈的脸颊上,然后越落越多。
黎默汐皱着眉头将林飒一把扯了过来,责备道:“哭什么,他还没死!”然后迅速扯过飘起的纱帐,直接抹掉海澈面颊上的水珠:“该死,你才把他敲昏了,又想弄醒他不是白敲了!”
林飒一惊,然后看到海澈真的脸憋得通红,低声喘息着就要睁开眼睛。
他本能的再次想一记切下去,却在看到海澈左边颈侧的淤青时,怔愣了一下,出手慢了些,于是,海澈的咳嗽声再次传来,虽然很轻微,但人已经醒了。
林飒只觉得耳边有风声飒然,正在睁开眼用力咳嗽的海澈突然没了声息,再次安静下来。
一个灰色的身影正俯在床前,两只手迅速的在海澈的胸口和头面上摆弄。
林飒一怔,眉峰锁紧,正要出声喝止,黎默汐轻轻扯扯他,道:“别吵。”
林飒才看清那个灰色的身影是个年纪老迈的婆婆,瘦瘦小小,也不见她手上什么动作,就只见海澈头面和扯开的胸襟里亮闪闪都是银针,一根根挺立着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他心里思忖,然后了然:“飞针渡穴”再古老不过的一种针灸的治疗,可是这种医术已经濒临失传,黎默汐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黎默汐一叹:“放心,白婆婆不会伤着殿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睡下又不会因为肺疾憋闷而咳嗽得醒过来。”
“白婆婆?”林飒怔然,他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白婆婆。
黎默汐很是头痛,林飒似乎忘记了太多不应该忘记的事情吧,难道他脑子真像青非说的是给驴踢坏了?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不能这么轻易就被这两个人气死。
他扯着林飒退出海澈的卧房,那祖宗还不依不饶的不愿出来,手里抱着装着中和的药汤的夜壶,张口欲叫。
一手捂了他的嘴:“你不知道施针的时候不能分心的吗?”
林飒给他拖到外面,尤在不解:“哪个白婆婆?你从哪里找来的个老太婆?”
黎默汐深吸一口气:“白氏的白婆婆,白震和白芷的曾祖母,您是真的不认识还是真的不记得?”
“白氏”“白震”“白芷”这三个词组震在耳里嗡嗡的响,林飒望着里面那又瘦又小的老婆婆,张着的嘴可以塞下一只鸡蛋:“白家的曾奶奶?”
记忆里有个身影慢慢的浮出水面,拿着针,一脸的不和蔼的老太婆,一边说着:“不听话的孩子就得好好教训”一边拿着针扎到了藏青那看上去很好吃的蜂蜜色的胳膊上,那小子扁着嘴,眼泪噙在眼睛里,然后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地的滚个不停……关于白家的婆婆,林飒真的只有这种恐怖的印象。
他猛可里摇头,赶走脑子里鬼婆婆的虚影,道:“是白家的鬼婆婆?”
黎默汐点头:“白家的曾祖婆婆。”
会叫“鬼婆婆”,看来当事人已经想起来关于那位婆婆的事情了。
林飒果然没再挣扎着要进去,只是将身一矮,蹲在了阶前。
黎默汐看他缩头乌龟似的蹲在那里,也以同样的动作蹲身:“白家曾祖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又不像冰姨那么样擅药理,但是却是咱们族里当年数得上的杏林高手,所以,有她在,你大可以放心。”
“白家,不是已经失去消息很久了么,怎么鬼婆婆会跟你回来浪屿?”林飒闷闷的道。
黎默汐没有立刻回答林飒的问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自从白芷和白震在彼加尼魔鬼域殒难之后,”
林飒从牙缝里挤道:“白震又没……”
黎默汐道:“地下高原的白震已死。”
林飒不自觉揪着小草的手指一紧,海澈的聆涛阁下,绿色的植被便少了极小的一块。
林飒心虚的伸手抚了抚,掩盖自己的罪行。
黎默汐直接将人拉过来,背倚着背道:“白芷和白震的死讯是和他们一起传回来的,是林伯伯亲自确认的。”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黎默汐昔日的那一班心腹,跟随海澈和林飒一同前往彼加尼魔鬼域的那些同龄人,当时一起笑着闹着的称之为兄弟的人,除了白震以另外的身份存活着,其他的人全都不在了,就连白芷,那个从小爱笑,和藏青总是斗嘴的漂亮的明部一枝花美称的女孩子也不在了。
听黎默汐提到父亲,林飒心脏猛得一紧,他努力回想父亲的面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几乎要想不起来父亲年老的模样,在他记忆中的父亲,始终是四十岁上下的精明的中年人,不曾老去,的确不曾老去,当他回到地下高原时,父亲已经不在,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自己幻化的狼身亲口取了父亲的性命。
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以背相抵的黎默汐无声无息的伸过一只手来,安抚性的按住了林飒颤抖不止的左手,在手背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拍打着道:“林伯伯走的很安详,没事的,青非说没事的。”
林飒咬着牙关,哽咽了一下,继续方才的话题:“鬼婆婆怎么会跟你一起回来?”
黎默汐道:“白家姐弟死了,曾长孙,曾长孙女一下子全没了,你想婆婆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白震和白芷的母亲父亲都早早死了,虽然是白氏的嫡系,却除了鬼婆婆外再没有更亲近的人,名是曾祖,其实就是像母亲一样啊。再说他们两人死后,白氏本来就不像其他几支遗族那么兴旺,渐渐的就淡出了视线,他们举族搬了家,很少再在外面露面。鬼婆婆年纪大了,也不在外行医,眼睛也花了,说起来,她可比青非家的藏龙爷爷还年长呢,有百岁了吧。”
林飒轻轻将头靠在黎默汐肩膀上,道:“你去看过青非了?”
“嗯。”黎默汐点头,道:“是青非派人通知我,白氏一族现在大概居住的地方,然后我在梦幻之都那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他们。就算白芷和白震是明部的成员,他们理当为两位殿下而生为两位殿下而死,可是这么轻率的举动,造成这样不可挽回的痛,白家人也不是可以完全接受的。”
“所以他们藏了起来。”林飒的声音闷闷的:“他们竟然敢责怪表哥吗?表哥他……”
“阿飒,你要理解,那是他们的血亲。”
“那其他的人就真的该死,只有白家的不能死吗?怕死,那就不要出类拔粹的被选出来,只当个平民就好了嘛……”话是这么说着,林飒的的声音却有些暗哑。
黎默汐只是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出类拔粹的啊,以前阿震他不就很淡定,什么时候你见他很显露他自己来着,他只是想认真的做个玩伴或是随从,侍下,是殿下喜欢他,看上了他的能力,才会真正接纳他成为心腹,而阿震,当时也的确回应了殿下……同时也回应了我们,阿飒,他有他的道路,而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
林飒没再把话题扯远,而是道:“鬼婆婆能治好表哥?”
“解铃还需系铃人,殿下身上的封印无人可解。但是,婆婆她肯出山,殿下的旧伤总能得到控制,不至于恶化下去。婆婆她以前在域内行医,声名远播的时间,冰姨都还没有出生呢。”他轻轻笑了笑:“婆婆她研习的是古医术,和现在在大陆上流行的东西很不同,你我是从小就知道的。再说,总是依赖着冰姨去世前留下的那几个药方,也不是办法,锁住阿澈的力量更是不可行的事情。”
“我不想他死。”林飒悠悠吐息:“但是由着他放纵力量,消耗下去,我更不愿意。”
“婆婆她说,摇花族人本来就容易生发,花要开才能一节一节长高,青非是这样,殿下也是如此。冰姨的药好是好,但是一直以压抑殿下的力量为主,殿下他每天都睡不醒,你以为他不着急,他可不想有限的生命被睡觉耗光,那不是他的性格,了解他的我们,怎么能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所以药嘛,他是在喝,但是如果有些事情一定要做的话,他一定会直接像现在这样,把药倒掉!”
“你说话的语气和某人很像!”林飒道。
黎默汐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笑容:“那个被镜中妖狗不幸咬到的人说了,阿澈他这么一直咳嗽一直咳嗽的,一定是又偷偷把安神药倒了。”
想到之前去看藏青时那人的痞相,黎默汐本来有几分沉重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林飒道:“他脚是瘸的,心里主意到是真多。”
“殿下的心眼难道就不多吗?”黎默汐叹道:“只有在某些人面前,殿下他才纯真的像个小孩子,我们这样长大的人,又有哪个没心眼的。而且,你成天把自己关在浪屿,不履行你身为一域之主的责任,阿飒,你真的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变化吗?”
林飒捂住了耳朵,道:“有异动吗?不就是叶天造成的飓风又引起注目了吗?海因斯坦那边,索格又有什么行动了吗?游域都已经让他给毁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就不肯安坐吗?”
黎默汐低声道:“不只是海因斯坦,彼加尼魔鬼域那边也不对劲,谢明翔……”
林飒竖起了耳朵,听到:“谢明翔失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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