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十九章 指间流砂(5)

并不是第一次拾级而下。

但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的心神不宁。

幽暗的地底,只有那镶嵌在壁顶的夜明珠微微闪着光,并不温暖,而是点点蓝色的光点,像是最深的冰川涌动的光泽。

倪佳小心翼翼的穿行其间,越是幽深,越是感觉酷寒。

以前的数年间,她不止一次的在这条漫长的甬道间走过,那时,她的心上人就在这道路的另一端,像一只美丽的雄鹰,给折断了翅膀,囚禁在地下的深处。她每每前去,心里五味交杂,喜欢看到他不屈而倔强的模样,想看到他那双如今只能在黑暗中绽放光采的漂亮眼眸,喜欢在他身上留下诸多只属于自己的印迹,那是一种占有,却非得到。

现在,她一步步缓步而行,身后再没有那个会步步跟随的青年,所有的骄傲和镇定都化做了流水。

是因为一直有小谢在身后,所以我才能这么肆意的折磨海澈,而不惧他日渐冷淡的神情吗?是因为一直有小谢,我才能不用顾忌自己情绪的失控对他的伤害吗?因为,明翔是缓冲剂。如果,明翔不在了呢?这个缓冲就此消失,海澈他……

她心里一凛,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靴跟叩响声在悠长的暗道中回荡,不绝于耳。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突然就升起了一丛火焰。

并不大,微小的一点点,却让人本能的觉得温暖,而想要靠近。

那丛火焰是金黄色的,就点燃在那盏铜灯中,摇晃着一室的昏黄,也照在被束缚住的人的身影。

倪尊寿站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脸色并不好看。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他不悦的开口道:“还是不行吗?”

负责执刑的刑官一脸的畏惧,低头道:“启禀御主,谢大人的本身人格过于强烈,如果强行重塑人格的话,对他的神精系统会造成莫大的损伤,所以,属下……属下……”他以前只是那被缚在刑架上的人的下属,平日里那人温厚亲切时,自己连看都不敢多看他半眼,何况是此刻要强行篡改此人的人格而与之精神交锋。虽然是御主的军令,但是对着面前这个人,他仍是不敢。并不是惧他强权,而是心里不甘不愿,只是这话,可不能让御主听到。明知道自己越是拖得久,此人精神上所受到的创伤就越大,却终是不忍。

倪尊寿眉梢一挑,眼神阴冷,只是一眼,那名刑官全身抖如筛糠,不由得瘫倒在地上。

其余诸人也一并跪倒:“御主开恩!”

“开恩什么?”

倪尊寿的声音幽幽响起。

其中一人道:“请御主饶了谢大人这一回。”

衣袖一振,血的味道立刻溢满囚室。

被缚在刑具间的青年似乎是因为鲜血的味道而有所感觉,本来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身体微微挣动起来,拘束住他身体的刑具立刻收紧,将他紧紧的挟在其间。过于剧烈的痛苦,让他不禁仰高了脖颈,昏暗灯光下,那张憔悴不堪的端正脸孔,正是谢明翔本人不错!

周身刑具因为他的动作而骤然收紧,全身骨骼格格做响,套在额上的束具也闪过蓝色电光,谢明翔禁不住全身抽畜,口里溢出些微呻吟。

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虽然不敢抬头,脸上却都是不忍的神情。

他们跟随谢明翔多年,对这位大人又爱又敬,这位大人突然下狱,然后又接到御主的“人格重塑”的指令,诸人都是又惊又怒,却惧不敢言。只能拖得一日是一日,偏生这位大人主人格十分的强烈刚硬,竟然是怎么诱导都不能成型,图然在他身上留下许多刑询伤痕,亦仍然十分清醒的维持着本身的那个人格,无法形成御主所要求的那一环,诸人心里就更是按捺不住的恐慌和不忍心。

谢明翔在刑具中本能的挣扎。

倪尊寿越过跪在面前的诸多部从,一步步走到谢明翔的面前,然后,伸手,取下了他额间的神经束具。

被汗水完全浸透的黑发沾着水似的汗珠,紧贴在勒出来血痕的鬓角,细细的血线流淌过苍白的脸颊,然后沿着脸部的轮廓慢慢滑落在两人足下。

倪尊寿伸手,托起谢明翔无力低垂的脸庞,唤道:“谢明翔!”

在痛苦中挣扎的青年脸上的神色一凛,然后,干裂得唇嚅动:“御主,御主大人。”他声音暗哑至极,嘴唇更是裂得道道血痕。

倪尊寿向身后伸手。

有人乖觉,连忙递上一碗清水。

倪尊寿看着这碗清水,然后问谢明翔道:“想喝水吗?”

谢明翔本来暗淡的眼睛一亮,本能的渴求的望向倪尊寿手中的水碗。

他自被关进地宫黑狱,接受所谓的人格重塑,为求打碎他精神屏障,施加在□□上的不止是刑罚,还有精神上的摧残折磨。纵然是部属有意维护,仍然是十余日来不得休息睡眠,不得餐饮排泄,一如当年海澈那般半点都不能自主,身体和精神的承受力都已近临界点。他若是渴得狠了,便有人拿沾水的棉签沾湿他的唇,但如饮鸩止渴,只会让精神上对物质更加渴望。眼前的这一碗水,完全激发出了他求生的本能,还有体内那干躁欲死的痛苦,没办法仔细去想,多日不能休息的头脑无法思考,直白的低吼:“水!”

倪尊寿看着突然间晶亮的眼睛,将手腕一翻,那碗水被直接泼了出去,正浇在刚才给他一手拍碎头颅的刑官的身上,水的味道混着血的味道,谢明翔只觉得精神无比的清醒,就是想要水!

全身的细胞,都在怒吼着:“给我水!”

他突然就想到了海澈当年给切断全身的肌腱之后,挣扎着总是想依靠他自己的双腿重新站立,却屡屡受挫时的那个神情。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和那时的海澈一样?

他怔然的望进了倪尊寿的眼底。

头脑在一瞬间清明,再没有数日无休的混乱,他想:“真的是御主大人啊……”然后倪尊寿看到眼前的青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是的,再醒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是另一个人了。

跪在地下的诸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阴谋的味道,可是任谁人也不敢抬头。

一墙之隔,倪佳的手指紧紧扣着原本想入内禀报的侍丛的脖子,用力之大已经将对方的头颈折断尤不自知。

她隐身于暗处,耳里是清楚的那一声“水!”

那是她想了十数个日夜的人的声音,虽然沙哑的不成样子,但的确是他的声音。

在没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在他不见了之前,只当是空气一般自然的存在着,现在呢?

她竖着耳朵,却再听不到半点声响。

安静的让人害怕,心在突突乱跳。

倪尊寿走上台阶时,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属于水的芳香,这种香甜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微拧起眉,看向紧闭的牢门。

门的里面,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在睡着他十数天都没睡过的好觉,梦里或者还有什么会挥之不去,但是醒来之后就应该回到正轨了。

答应过女儿绝不会取他的性命,但是,我并没有说不能改变他人生的轨迹。我承认我是多疑,我绝不容许有哪怕是一丁半点的祸根残留。

去除了多余的心思,只有更忠心的部下,我的绝决程度并不会比若雅差上分毫。

阿佳,我说过不会杀他,就绝对不会!

手指尖上还残留着谢明翔皮肤的阴冷触觉,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和那个孩子一样,都是如此的不见棺材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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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露晓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