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我都是站在她身后的。
从小的时候起,我就一直习惯于站在别人身后。
我已经习惯了仰望,因为站在我前面的那个人如同光风霁月,只能让我仰望。
我曾经以为,我得这样一直一直的仰望下去。
我们滨族中有个传说,这个传说甚至高于一御之主的存在,那就是“军主!”
我很有幸,在我这一代,真正的军主诞生了。
当白芷姐姐拉着我的手,偷偷的将幼小的军主指给我看时,我看到的是个小小的背影,穿着淡苏色小衬衣,浅色的长裤,米色的小鞋子,十分大力的挥手的孩子的背影。
姐姐悄悄的告诉我说这就是我以后要跟随的人,我们明部的军主殿下。
我十分期待那个和人拼命挥手的小男孩转回身来,但是他似乎一心一意的在道着别,一直挥啊挥啊的,把手摇得像是风车一样,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后来我知道,那个是他舅舅要去远方,所以他拼命的挥着手,相送。
第二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一付矮冬瓜的样子,仍然是一身浅苏色的衣饰,可是却衬得他粉嫩极了。
他比我记忆中我见过的任何的一个同龄的孩子都要漂亮许多,却绝对不会让人把他错当成女孩子,起码我们不会。
他背着小手,十分认真的看我,然后出乎我意料的向着我伸出了手,嘴角挑高,甚至露出不太整齐的乳牙,说:“我叫海澈。”
没来得及变声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气,糯软的,像是上好的年糕。
我一时忘记了要介绍自己给他,为这个还让小汐子和阿青狠狠的嘲笑了许多年。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第二次见他。
这么小的孩子,比我们三人,甚至是他的表弟都矮上一截,却偏偏可以将人人艳羡无比的将离神枪挥舞的虎虎生风,那杆枪是军魂,传说是杀气极重的兵器,历代军主如果能执起这一杆枪,才是有资格给称做“军主”的滨族人。
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代不能执起此枪的“军主”了,所以当看到将离枪盘出美丽的枪花来时,所有人都是喜悦的不能自禁的,只有御主偶尔的会有忧色,然后浅浅的笑着摸上殿下的头顶。
他从来得不到任何的夸奖,是的,并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他太过优秀了。
于是,他是孤独的。
虽然我们还有表少爷都在他身边,有时,殿下的身上还是会有一种极淡的孤独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他眉开眼笑的跟我和小汐说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新朋友,那笑容直接达到了他那双深如海的眼底。
他很开心,真的是很开心,甚至那天,竟然十分破天荒的手把着手教阿青和小汐布下了“风华雪舞阵”。
那是殿下的护身法阵,他却十分轻易传给了藏、黎两部未来的当家,甚至说什么白震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学一下,我摇头,我可不行,这不能逾越。
殿下笑我太过正经,表少爷也笑我像个小老头,还是初相识时可爱许多。
我低头,怎么可以和从前一样,现在我是真正的下仆。
那天,海澈殿下单独留下了我。
我惶恐着,不知道自己做错的什么。
可是那天,殿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饶有兴致的拉我去看他种的花,还告诉我说只有我能陪他去看海里的宝贝,连小汐和阿青都不行。
是的,殿下他不谙水性,若不是依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他在水中就只能沉下去,变成名副其实的落水“狗”。
是殿下他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骂他成了小狗。
小汐和阿青偶尔会嘲笑他不识水性,特别是阿青,生来的喋喋不休,是人都会被他烦死。
我们没大没小也只有在海底陪他种花的时间。
因为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是阿青或是小汐,所以,我要守规矩。
我们一起慢慢的长大,任岁月流逝,时光荏然。
我平生最最后悔的有两件事情,一件是没能护他到最后,没能护得他周全,另一件是为什么明明已经置身战场之上,却迷迷糊糊的东张西望,以至于失去了生命中最不可以替代的那个人。
是的,我是迷糊的,难得的迷糊了那一次。
我不懂,为什么上一刻还语笑嫣然,下一刻却兵戎相见!
我们是在彼加尼魔鬼域坐客的不是吗?
随行殿下与表殿下的是我和白芷姐姐所率的明部一支。
这样的随行本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本来应该是阿青或是小汐随扈,不过,阿青自从去了暗部之后,我和小汐就只知道他活在某处,却不知他身在何处,这就是暗部的悲哀。
而默汐也因为家主位的交替而只能留下在地下高原老实的接受一应的诸多规矩,于是这种好事情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我和白芷的头上。
的确是件好事,我们跟随殿下他们出行时通常都是闲来无事的,甚至可以去逛逛平日里去不了的地方,因为有海澈殿下在的地方,几乎什么都不必我们这些懒鬼自己操心,所以,随行的大家都十分的欢喜,除了殿下与表殿下。似乎,是表殿下擅自离家,殿下因此念念有词,让表殿下脸面无光,给倪明大小姐取笑了许久。
是的,我们不过是去彼加尼魔鬼域,为倪明大小姐送行,还有个只有我与姐姐知道的秘密,殿下的另一个行程安排:寻找径若寒的下落。
我左顾右盼的晃神的同时,才发现身周的如同手足般存在的兄弟们已经纷纷尸横当场,我惊惶!
是白芷姐姐一手推倒了发呆的我,然后用她一向的半是责备半是宠溺的声音对我抱怨:“傻琰泽,你在发什么呆啊……”
我摸到的是一手的血,滚烫的血。
我们白家是地下高原滨族中十分古老的一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前沉没的芷兰大陆,家人以此为荣,而族中长姐白芷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这样的家世,使我们家族十分难得的众选而出,历代都有可以直伴在御主大人身边的家臣,这一代更是选出了白芷与我两人,家族中十分的感觉骄傲。
我的少主,是滨族有历史记载以来,可以与前代开国御主比肩的存在,大家有目共睹着他的优秀,他更是自海黎殿下之后第二位将集御主与军主与一身的地下高原的主政御主,他很强的!
我晕过去前,一直是这样的坚信着,即使没有我的护卫,他与表殿下林飒也会平安的从这场阴谋中脱身,我是这样坚信着的……
我从睡梦中醒来,我的手掌下是我的军主微凉的体温,是他纤细而瘦弱的腰肢,还有给强力反弹的封印!
我看到的是表殿下林飒愤怒的祖母绿色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给形容成地下高原最美丽的淡水湖的眼睛,却透着狼的凶狠!
还有默汐惊诧到了极点的神色!
鼻端嗅到的是自童年时代起就已经熟悉的,与身周空气几乎溶合一体的徘徊花香,那是我地下高原才有的花儿,那是我自小就陪他在海下种植的花儿的香气!
他浅浅的笑,挑着半边的眉毛,微微鼓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边独个的梨涡,神神秘秘的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哦,阿震。”
能帮着他种下海底玫瑰的是我,所以能一掌拍上他身上封印的也是我。
这一觉睡得好久,竟然将近十年!
我迷迷糊糊睡了十年!
海澈,小海澈,小殿下,军主,少主,阿澈……
我活下来不是我的错,而是我的幸运,因为活着我才能再看到他的身影。
我酣眠的日子里,他活得辛苦,他努力的活着,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活下来,一如他种在海下的徘徊。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如同手足兄弟,所以我知道,他会明白也会谅解吧,毕竟,看到我活着,他的第一个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欢喜,仍然是挑起眉梢,浅浅的笑容,他是欣喜的。
殿下,阿澈,我已经错了两次,错过了两次,这一次,我想再伸手去握住那道光。
我们的时光一去不返。
可是,你会祝福的吧,因为你如此的善良。
我的花儿,我得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不管她最终选择的是什么,我都得要护她周全,这一次一定得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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