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地里走着的,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孩子,当做兜帽披在头上的围巾被拿了下来,露出一头毛茸茸的黑色短发。
外面雪下得挺大,但还好这个孩子穿得很厚实,除了鼻尖通红外,并没有被冻着。
被雪濡湿的外套、围巾都解了下来,湿漉漉的放在围炉边烤。
五条家并没有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而稍一猜测,她们就认出这个孩子的身份。
虽然对禅院家有所芥蒂,但毕竟这个孩子和她们的悟少爷差不多大,所以自然做不到冷面以对。
一个年轻的女人拿着毛巾,擦干净发梢湿透的头发。只穿着里面一身衣服的乱步,被一同放在火炉边。
在房间里,就看得更清楚了。那个白发的身影,确实有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白色的睫毛纤长,纯粹的颜色,就像是水洗后的碧蓝天空。
这就是……六眼。
乱步观察的很认真,而座位对面的人也一样。两人就这样互相盯着,直到有人先一步站了起来。
那双眼睛的颜色,让乱步想起什么类似的、圆圆的,可以在手心把玩的东西。于是顿时有些手痒,想要伸手去碰。
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很好看,比他之前见过的颜色都要纯粹美丽。
要是能收藏就好了,一个无厘头的想法冒了出来。
而原本坐着的五条悟,也紧紧盯着一处,然后站了起来。
六眼可以看穿很多东西,但现在展露在他面前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反应。
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确实从面前人的身上,感觉到两种不同的咒力。一股强悍霸道,一股则淡到和普通人一样。
但这两种特殊的咒力反应,并不互相独立,反倒是有一种隐隐交融的感觉。
很奇怪,让他一时看不破。哪怕靠得很近,也没办法分辨。
乱步依旧坐着,他抬着头清楚地看到,白发的孩子皱起眉头来,那双好看的眼睛也眨了眨。
两人站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好像都能喷洒在脸上。所以乱步顺势伸出手,摸向那双眼睛。
五条悟没有侧头躲开,只是闭起一只眼睛,任由那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的眼睑上。
这样的动作倒是将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上前:“悟少爷!”
六眼有多么重要,贴身服侍多年的她们再清楚不过。虽然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不躲,但着急情况下她又想将两人分开。
但靠近一看,她们的少爷正扯着人家的衣领,一副要将人衣服扒开的架势。
“少爷!”
五条悟看得入迷,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不等仔细研究,就被从身后抓住了手。
他用力握紧了手,然后在忙不迭的催促下,才有些可惜的松手。
衣领被扯开一角,露出底下被绷带缠绕的脖颈。乱步缩了缩脖子,凉气顺着衣领灌进去些许。那个更为年轻的女人,一脸歉意地重新替他穿好衣服。
“悟少爷、这是我们的客人,不能唐突。”另一位更年长的妇人,表情严肃地教导,“要有礼貌的打招呼,怎么能突然扯人家的衣服呢。”
五条悟并没有回答身边人的话,只是依旧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人:“那是什么。”
“你能看到吗。”乱步眯眼勾起唇角,“当然是脖子啊。”
“不对。”白发的孩子摇了摇头,“是混在一起的感觉。”
一直顺风顺水的五条家独子,生来就是尊贵的六眼,所接触的人也都是顺从他的想法来。但今天出现了第一件,他掌控之外的事情。
所以五条悟也露出一个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乱步。”乱步回答道,“你的六眼又能看清楚多少呢。”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眼睛的主人并没有回答。
乱步有些可惜,看来现在是不行的,也有目前六眼无法看破的“诅咒”。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打扰一下,你们有看到一个孩子过来吗。”
找来的人看到完好的乱步,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脸庆幸:“太好了,找到了。”
说着他又歉意地对着房间年幼的主人说道:“抱歉悟少爷,打扰你了。”
五条悟依旧看着乱步,目不转睛。在他被带走之前,他意有所指道。
“我看清楚了,是很多【影子】。五条悟,我的名字。”
乱步扭过头去,红色的围巾将他的脸,再次严严实实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眯着的眼睛:“我很期待,你真正看清楚的那天。”
隐藏在黑暗影子中的,是他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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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是一个难得的晴天,不过气温依旧没有回暖。
房间里的花瓶中,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吵醒了睡着的人,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那人只在门外说道:“乱步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乱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然后才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他照旧走神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
现在是在五条家,今天有一个热闹的宴会,宴会上会有很多外面见不到的蛋糕和点心……
于是原本带着困意的双眼,一下子睁大变得精神起来。乱步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然后一推开门就被外面的阳光晃到眼睛。
是一个晴天,在大雪之后。
家主大叔依旧沉迷与大人之间的互相攀比,不过因为他昨天乱跑,今天特地安排了人跟在他身边。
虽然起得有点晚了,但早饭一直有供应。甜口的红豆年糕汤上撒着细碎的干制桂花,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乱步端着碗,坐在桌子前。而走廊外面交谈着走过的两人,刚好也停在门口。
于是他的注意力,着重落在较为落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黑色长发的男人,将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他眯眼笑着,很认真地听着旁边人的话。
而像是察觉到有人看着他,那个男人缓缓地看向里面,然后礼貌地对着那个孩子露出一个笑容。
乱步微微张着口,手里还握着勺子。很快他反应过来,也眯眼直直看了过去。
“那好像是加茂家的人。”跟随的人提醒道,“不过没关系的,乱步少爷没必要和一个分家打好关系。”
那个男人好像只是偶然路过一般,很快又随着身边的人一同离开。
但乱步可以确定,这个家伙就是昨天和那位夫人,一同“密谋”的另一个人。
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究竟是挑衅还是试探呢?
碗里还剩下大半年糕,要问的话,那个孩子大概会回道“因为年糕不入味所以不好吃”。早已经习惯乱步挑剔习惯的人无奈叹息一声,但还是任劳任怨的端着碗,准备再去打半碗红豆汤。
这次就不要年糕好了,他出神想着。但是一转头的功夫,原本坐在位置上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端着半碗红豆汤,黑发的男人欲哭无泪:“希望家主饶过我。”
这里可不是禅院家,那个小祖宗又跑去哪里了。
从身边人的反应,乱步可以确定其他人看不到那条缝合线。
虽然有些模糊,也隔着一段距离,但他就是可以推测出,那个黑发男人的额头,有一道细长的缝合线。
因为只是短暂一瞥,他没办法得知更多的事情。但心中又隐隐觉得,那个人“至关重要”。
必须有更多的接触,才能得知其他的东西。
明明刚分开不久,但是再追上去却不见了踪迹。快步跑过几个转角,也遇到不少其他人,但就是丢失了目标。
乱步站在一个路口,皱着眉毛短暂犹豫,然后果断的选择了右边。
影子中的银狼一跃而出,它的背影是一道流畅的弧线,迈着轻盈的步伐在前面带路。
但很快它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并且踌躇不前的拦在路中间。
这里是一处背光的走廊,走廊底下栽种着一排排青竹。
快速跑动带起一阵轻喘,银狼拦在前面不让他过去,一缕淡淡的味道,顺着风传了过来。
乱步平缓着呼吸,他的眼睛睁开,已经猜到拐角后面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还是一步步的、缓缓扶着墙走了过去。
银狼咬着其袖子一角,十分抗拒他走过去。但已经为时已晚,略暗的背面,一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躺着。
大滩鲜血顺着地板缓缓扩散,扭曲的肢体之上,是几个类似于啃咬的大窟窿,白骨刺出肌肤,与内脏混为一团。
绿色的眸子不受控制地紧缩,随着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乱步直接吐了出来。
思绪依旧在快速活跃,但过于刺激的一幕,让他的大脑和身体,一时都没办法接受。
银狼拖着瘫软倒地的身影远离,而很快也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是故意的、察觉到他发现后,故意的“报复”。乱步不觉得,那个幕后之人会如此轻易的死去、放弃一切,只是为了恶心他一下。
所以最好的解释,就是他可以随意更换“身躯”,或者说面前这个,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的傀儡。
怕他察觉,所以故意“被谋杀”,以惨烈的死状,带走本就为数不多的信息。
乱步瘫坐着,后背被毛茸茸的东西包裹着。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的身躯在轻微的颤抖,喘息着也依旧无法平复情绪。
慌乱的声音,夹杂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但那一缕呛鼻的浓郁血腥味道,却好像挥之不去。
这场宴会,因为有人离奇死亡而不欢而散。作为主人家的五条家彻查这件事,却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这无疑是被挑衅了,最后也只能对外解释,是那个人私自饲养凶恶的咒灵,然后被反噬。
死掉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三级咒术师,于是这件事除了让五条家颜面扫地、有些难堪之外,并没有人在意。
因为觊觎咒灵强大力量,想要利用但被反噬的例子并不罕见。他们只是感叹了一句,那个家伙死的时机是如此不凑巧。
也因为这件事,五条家和加茂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冷战。
禅院直毘人并没有见到现场,但是听过手下的描述。他看着被吓得“魂不守舍”的乱步,皱起眉来:“比这恶心可怕的东西多了去,只这样就接受不了吗。”
吐过几次后,那张脸都是惨白的,连带着对别人的话也有些爱搭不理。
虽然听描述就很惨烈,但是要和咒灵接触,比这恶心和恐怖的东西多了去,一个咒术师心态必须要好,也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看着依旧没回过神的乱步,直毘人摸着下巴,决定回去后将一些事情尽早提上日程
只有越早面对,才能越早接受啊。
印象里,乱步好像很少见到血腥的场面,尤其是这种恶心人的场面。都不知道他以后面对那样丑的、各种各样的奇葩咒灵,会有多讨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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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次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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