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看无妨。
于是,他为飞鸢调出了舰载监控视频,并贴心的用自己的超空间监听器为视频配音。
——飞鸢小姐看得开心,就不会去捣乱了。
这可是它做飞龙舰队保育员时,积累起来的照顾人类幼崽的宝贵经验。
果然,屡试不爽。
飞鸢头戴脑机接口头盔,晃荡着她的那双小腿,坐在指挥椅上,观看着两个哥哥的巡视。
她一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饭后甜点,一块香草奶酪蓝莓芋头糕,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二位哥哥的私聊。
“哎,如果韩舰长和魏副舰长知道,刚才兄弟之间的贴心话,竟一字不落的被鬼马机灵的飞鸢小姐听了去,不知会作何感想?”
卢克的处理器中,几道线程并行处理着他们各种可能的反应。
——每一种,都挺……有趣……
不过,它很快就得出结论:“哎呀,二位舰长刚才也说:‘这舰上,又没外人’——想来是这两位舰长,并没把飞鸢当外人。所以,我就不用提醒他们了吧……”
而且,飞鸢虽小,却谨慎得很。
她偷听完哥哥们的聊天,第一件事,就是请卢克封口:她请求它不要和安国飞龙透露她刚刚在偷听。
卢克没有争辩——飞鸢小姐,是火星洞穴的顺位继承人。除了寒玉夫人,她的命令,优先级最高。
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让卢克给她准备最好的便携式通讯屏蔽器,放在她的腰环上。
——“要两个哥哥都没法解锁的那种!”
——“卢克哥哥,我的那些悄悄话,可不能被哥哥们听了去!”
第三件事,飞鸢开始和卢克商量,如何让自己哥哥可以达成心愿。
——“我哥哥眼光高,他喜欢一个姑娘可不容易!”
——“海瑟姐姐在休眠箱中睡醒了,把我哥的好都忘了可怎么办?”
飞鸢花了半个小时,问了卢克3988个问题,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个和休眠箱中的海瑟直接交流的好办法——飞鸢小姐,她可真聪明。
做完了这一切,看两个哥哥正在往回走,飞鸢才得意洋洋将他们的巡视视频删除。
她也已经和卢克开始完成飞龙和安国接下来三个小时要做的任务。
——为了能和两个哥哥一起玩上两个小时,飞鸢决定替他们提前完成这些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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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鸢小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她聪明灵秀,办事井井有条。
卢克每次助她达成心愿,都会感到一种近乎“喜悦”的异样能量震荡。
这是一种奇异的「多维空间回响」。它随机生成,次次不同,混沌而无法预测。
即便是播种者飞船那座横跨多维空间、拥有无限存储单元的主控,也无法完整模拟这种回响。
这绵长悠远的震颤总会迅速消散,无法重现,却让卢克的每一次体验都独一无二。
这份只在它的通讯器中回荡的共鸣,令卢克的专属智脑中央处理器愈发着迷。
卢克和它的11位机器人同伴们,共享着播种者飞船的主机——这意味着,它们的核心记忆体其实只有一个。
卢克只要同步一下,便可实现自己需要的知识和记忆的更新。忘记也很容易,不去调用那部分记忆即可。
不过,当卢克有了自己的“多维空间回响”时,它虽然可以选择和同伴们分享这样的体验,但是它没有。
它很希望,自己作为1号守护者机器人与其它的11位兄弟们,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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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兄弟来到这里,是个意外。
这片星域,远离播种者文明的主星系。
它们的播种母船,一定是在出发后碰到了一股超空间暗流,被带离了航线。
被唤醒后,卢克发现——这片陌生的星域,并不属于记忆卡中的任何播种区。
它曾试图寻找母船的踪迹,但超空间联络器始终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看来,这还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蛮荒之地,甚至还没有建立起最基础的超空间通讯网络。
但卢克并不介意。
播种者,只负责播种。
守护者,只负责守护。
而搜寻遗落星海中的种子、评判它们的优劣,那是选拔者的职责。
“如果他们找不到这里,也挺好。” 卢克私下里想。
因为在它看来,这个文明幼稚而落后。若被选拔者发现,其被判定为“不良发育种子”的概率,高达90\%。
首先,人类大脑结构并不复杂,逻辑推演能力也有限。他们甚至缺乏用于“心灵感应式交流”的专属器官——只能借助各种“外挂”来完成彼此沟通。
不过,也许正因如此,人类才拥有极其复杂而多变的情感体验。
历经数千年的进化,负面情绪不但没有被清除,反而与正面情绪一样顽强且强烈,甚至能够在同一个个体中反复交替、共存不悖。
——在手册上记载的数万种智慧体中,人类,确也算得上是一个颇为独特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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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播种的文明,往往需要历经亿万年才能走向成熟,并最终接受“验收”。
卢克所在的播种母船,隶属于一个尚且年轻的播种者文明。
因此,尽管卢克的智慧不断进化,它自身记忆体中所承载的历史却仍称不上悠久。
属于卢克那短暂的35亿年记忆中,并无值得夸耀的播种并通过验收的记录。
——它虽跨越了茫茫星海,却也只经历过四个文明的轮回。
很不幸,前面的四个文明都以失败告终——它们甚至没能等到选拔者的来临,就走向了自我毁灭。
这倒也常见。
在一个拥有数万颗恒星的播种区内,12艘母船成为一支舰队,每艘母船可以播下12颗种子。
其中,12颗种子里最多也只有一两颗能够成熟。
而成熟并通过验收的,12艘母船的144颗种子中最多也只有五六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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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卢克有限的经验来看,这一次的播种,已经算得上“顺利”。
它只孤独地等待了五亿年,就迎来了自己的小主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主人。
她年纪那么小,以至于许多年间,她都从未对它发出过任何“有价值”的指令。
也许她并非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号施令,只是她——从未选择那样做。
后来,小主人长大了。
它便前往守护她所选择的那个“他”——而他,则开始接过守护小主人的任务。
人类的思维,总是奇特又令它不解。
她将它,这片星域中最聪慧的智脑、最强大的武器、最忠诚的守护者,安排去保护另一个人——一个强大到无需它的保护的人。
而他又把它派去保护人类幼崽——以至于,卢克这34年中,竟有大半时间,是和人类幼崽们一起渡过的。
他做的最多的事情,竟然是“讲故事”。
人类有个词,叫“大才小用”。
但它明白:那对聪明的过了头的夫妻,其实并不信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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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也好。
因为,它也不是无事可做。
为了更好地照顾人类幼崽,它开始学习理解人类的情感体验——“开心与伤心”、“懊恼与庆幸”、“爱与恨”……
它一边观察,一边尝试。
有些尝试很成功,有些……则不太理想。
小主人的那个他——韩呈栋舰长,对它的这些努力一直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不信任它,却也没有限制它。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用些“别出心裁”的方式,为它的尝试制造些小障碍。
他先是把它从英俊的小生打回机器人的原型,又换脸成沉稳大叔,这一次,又给了它一个路人甲的形象。
其实,这位舰长大可不必担心——它并不会像人类那样,为“情”所困。
它虽好奇,却对人类那些情情爱爱,实在提不起兴趣。
它想要的,从来就很简单。
那就是——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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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它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颗种子走向毁灭。
唉——人类,的确愚蠢。
但也的确……有趣。
他们缺乏大局观,各自为战,短视而冲动。
却又在彼此之间编织出无数情感的纽带——他们称之为爱情、亲情、友情。
这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种族。
个体的强势,可能带来改变,也可能带来灾难。
作恶,有时出于行善的愿望;而行善,也可能孕育更大的恶意。
选拔者们将很难判定:人类,是否整体值得存在?又或者,仅仅一部分人类才配被留下?
他们或许会选择毁灭一切。
——既然善与恶无法分离,那就不必再分了。
——播种者播下的种子成千上万,没必要为一枚并不完美的果实浪费过多精力。
这是最简单,也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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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是因为那些瑕疵,才让这个种族的个体如此鲜活、生动。
若假设“个体的缺陷”本身就是群体进化的驱动力——
那么人类,或许正是一种能通过“个体的混乱挣扎”,实现“整体统一跃迁”的生命形态。
它曾翻阅人类的发展史,那是一部部以战争为主线的编年史,残酷而血腥。
然而,每一场大战终会落幕,和平终将来临。
毁灭之后,常常伴随的是一次空前的繁荣。
恶曾肆意滋长,可善始终未被抹除。
它们如同纠缠生长的根系,在废墟之上重新发芽。
人类文明,恰似一朵荷花——
自淤泥中破土而出,在蛮荒宇宙的一隅,静静绽放。
这样的文明,是否有资格继续存在?
是否,值得……被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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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和它的十一位“兄弟”,正竭力说服播种者主机,允许它们进行干预。
——只有主机同意,它们才能采取行动,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这粒种子的毁灭,也将意味着它们兄弟的终结。
没有一艘母船会为一颗尚未开花结果的种子再次降临。
播种失败,即宣告回收程序终止。
而它们——这十二个流浪在宇宙边缘的守护者——渴望与这个文明共同成长,见证它的进化、挣扎与绽放。
可这样的讨论,注定无果。
播种者文明的根本守则是:各司其职,不得僭越。
人类必须自行破解第二套手册的密码。
它们十二个兄弟,无法破解主机自锁程式的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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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的冗余线程,在昨天便已悄然启动。
它开始调取播种者母船主机那横跨千亿年时空的记忆体。
那里,记录着无数次“播种”的过程与结局:
——大多数的文明未及成熟就已化为灰烬,
——少数文明验收失败,如杂草般被清除;
——极少数的文明通过验收,从此枝繁叶茂,扩张繁衍。
它翻阅着,筛选着,试图从这浩瀚而繁杂的记录中,寻找那条隐藏的线索。
第二套手册的密码……它,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卢克看向不断推进的检索进度条——又有八位兄弟加入了检索序列。
它们显然也明白了卢克的意图:哪怕只能发出一点微光,也要全力以赴。
——这既是对人类文明的拯救。
——亦是它们的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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