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的阿罗德中将在翔隼母舰指挥台后抬起头来，接过话头：“托科舰长说得不错，我儿子阿里也在学院舰上，玩得不亦乐乎，连给我这个老父亲报平安都忘了。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抱怨翔龙母舰带走了那些孩子。”
略一停顿，他冷哼道：“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正因为孩子们现在安全地待在翔龙母舰上，我们才安心留在这里，陪你们这些科学家瞎折腾。哎，瞧瞧，我的翔隼舰，都快变成搬家的拖车了！”
这位脾气火爆的翔隼舰舰长，对这次拖曳任务的不满几乎溢于言表。
总指挥官埃里克森上将感到气氛紧张，便放缓了语气，道：“维克托所长，坎宁汉姆参议员，这次转移飞翔之城的行动，仅靠第一舰队四艘母舰就足够，本就不需要韩将军的翔龙母舰参与。所以，”
他语气严肃起来，“当前最紧要的是，验证韩将军三天前提交给地球联盟总部的火星研究所推演结果。地球太空总署作为第三方，验证结果应该已经出炉了吧？各位观察员向来消息灵通，难道就没有任何消息可与我们分享？毕竟，现在我们要同舟共济，不是吗？”
“的确如此。” 埃里克森右侧一位文雅男子放下手中把玩着的茶杯，微笑应道。
“我同意指挥官阁下的提议，现在还不是追究韩将军责任的时候。如果木星实验的风险过高，我们必须在实验不可逆前终止它。总指挥官阁下，维克托所长，请问当前实验进展如何？”
埃里克森心中赞许：嗯，这位秦翎洋协调员倒是机灵，这才是这次会议需要讨论的重点啊。
他挥手示意参谋切换画面。
很快，全息星图切换为X装置试验平台上空的卫星视角。
画面中，木星大气层中，一个巨大的柱状空洞开始形成，它的边缘褶皱层叠，光芒忽明忽暗，空间明显被压缩和扭曲。
“各位观察员，”埃里克森说道，“虽然我不是科学家，但目前观测结果可是与几天前火星研究所的演示结果更加相似，而与851基地的演示结果差异明显。维克托所长，您怎么看？”
维克托一时无言以对。
“总指挥官阁下，我建议立刻对韩将军这几天转发的火星研究所推演结果，及851研究所近三日的观测数据进行比对。” 一直冷眼旁观的翔鹰舰舰长梅兰达中将终于开口，“如果火星的预测与实际情况高度吻合，那么——我们应当立即终止木星实验。”
她目光凌厉，扫向851研究所的指挥台，语气也愈发笃定：“韩舰长为人谨慎，从不无的放矢，每次做决策，必有坚实依据。火星X装置研究所可是汇聚了联盟最顶尖的科学家，他们的警告，不容忽视！”
梅兰达将军为人严谨，在第一舰队的高级指挥官中，从事星空探索的资历也最深。
因此，她这话一出，会议室内，第一舰队的军官们都纷纷点头称是，显然对她的观点颇为认同。
来自火星的麦克汉姆参议员试图缓和气氛，便也提高声音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这几天的实验进展十分顺利，木星大气中已经生成的暗物质燃料，储量足够我们使用上千年！据我所知，暗物质转换速度还在加快。照此速度，再过两天，木星就将成为一个取之不尽的燃料仓库。”
他指向木卫四，笑道：“何况，即使这台X装置爆炸，有木卫四作为屏障，相信我们大家也会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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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名第一舰队机要参谋匆匆冲到指挥台前，将一支红色信息条递给埃里克森。
“报告，总指挥官阁下，飞龙舰队指挥官韩呈栋将军发来紧急信息！”
会议室内马上安静下来。
埃里克森眉头微皱，将信息条接入处理器，心中揣测：韩呈栋，他这是拿到了地球联盟的验证结果吧？
维克托冷笑道：“哼，不用看也知道，韩舰长无非是想让总指挥官阁下立即终止实验。他说得轻巧，但我们851研究所为这次实验准备了十年——若重新启动，人类至少要再等二十年。我的观点是，无论成败，这次实验都能为空间能量转换机制带来重大突破，必须坚持下去！”
他话音未落，全息投影区中，一幅木星X装置连锁反应的演变图已经徐徐展开。
时间轴从2285年12月23日00:00开始，300倍速播放。
当时间推进到23:26，X装置射出一道超强光柱，压缩气团膨胀成巨型火球，吞噬木卫四。空间剧烈挤压、膨胀并扭曲，最终木卫四粉碎，碎片随气浪四散飞射。
全息图消失后，韩呈栋的全息影像浮现。
他身处翔龙母舰中控室，身后是忙碌穿梭的参谋人员。
韩呈栋敬了个军礼，声音沉重：“飞龙舰队指挥官韩呈栋向埃里克森总指挥官阁下报告。这是地球太空总署刚发出的验证视频——结论与火星研究所一致。我希望第一舰队也已接收到了这份结论。”
韩呈栋指向身侧的图表和报告：
“使用五小时前木星实测数据，火星研究所做出的最新推演表明，若实验尚未终止，过程已不可逆。”
“一旦空间折叠达到临界点，将引发多维空间大爆炸，粉碎周围固体并抛射碎片，形成不规则的能量空洞。虽不太可能形成小型黑洞，但该区域的空间扭曲将无法支持超速航行。”
镜头拉近，木星附近即将发生的空间扭曲示意图一一呈现，韩呈栋那冷峻的面庞也变得清晰。他那一向释放凌厉眼神的眸中，此刻却透出一丝暗淡与隐隐的悲哀。
“根据推演，木卫四及其周边陨石将在空间扭曲中被瞬间粉碎，并被爆炸冲击波推离现有轨道，无法再为第一舰队和851研究所提供庇护。”
“更严重的是，爆炸可能在木星至火星和地球的航线上形成辐射区，并引发大规模高速陨石流，威胁地球和火星。这意味着，这两条航线已不再安全，第一舰队无法通过超速飞行抵达目的地。”
他停下，示意身后一名黑红制服的青年军官上前。
青年迅速展开一份全息星图，“根据韩舰长指示，我们推演了近千套方案，目前唯一可行策略是放弃飞翔之城，物资船立即返回母舰，全舰队启动超速航行，前往木星爆炸范围外的安全区域避险。”
他一边展示红色（D10）、蓝色（D11）、绿色（D12）和橙色（D13）标记的安全区域坐标，一边指向对应的自动航线，补充道：“四艘母舰可根据目标区域选择航线，飞行参数已在附件A中提供，可随位置修正。”
话毕，青年退回到控制台后。
韩呈栋语气虽然依然平静，但他话语中透露的焦急开始令人窒息。
“总指挥官阁下，第一舰队必须立刻向安全区转移。从08:30起，舰队仅剩15小时转移。第一舰队的大部分舰员需要进入休眠舱，仅留少数要职舰员协同机器人操作舰只。由于辐射、陨石雨和空间扭曲，地球与木星星域通讯将很快中断，救援船可能需两到三年抵达。”
全息影像中，韩呈栋身后的副舰长柯云埔突然快步上前，与他耳语几句。
韩呈栋点点头，重新转向视频，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歉意道：
“埃里克森总指挥官阁下，第一舰队的同僚们，在这个危急时刻，我们飞龙舰队选择了离开，我对此深感抱歉。”
“但请理解，飞龙舰队是唯一配备陨石清理设备的舰队，必须提前部署在小行星带，拦截可能威胁到火星和地球的陨石流。希望各位理解并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
他稍作停顿，语气郑重的承诺道：“此外，请大家放心，学院舰已在我飞龙舰队的保护下。我以飞龙舰队的荣誉保证，定竭尽全力确保孩子们的安全，若灾难真的降临，我们必将护送他们安全返回地球。”
话毕，韩呈栋敬礼，全息影像缓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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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宁汉姆与851研究所所长维克托对视一眼，不禁脱口而出：“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维克托却无暇附和，转身叫来秘书询问是否有地球太空总署传来的最新消息。
秘书俯身耳语：“维克托所长，我们还未收到地球太空总署传来的任何消息。”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梁铮博士昨晚和今早分别发来约谈请求——他们组这几天的独立测量结果更接近三天前火星研究所的数据。梁博士认为，这次实验可能引发的大爆炸范围将远超预期。”
维克托眉头紧皱，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怎么会这样？就在昨天晚上，里卡多副所长还告诉我一切正常！
梁铮是他最欣赏的学生，负责851基地实测数据的分析，一向沉稳，从不绕过里卡多直接约见他。
维克托心中升起一丝寒意，和埃里克森打了个招呼，便和坎宁汉姆一起匆匆退出了视频会议。
指挥台上，秦翎洋微微皱眉，他注意到众人交头接耳，将信将疑，便和埃里克森俯身耳语起来。
埃里克森随即唤过几名参谋，令他们调出木星X装置的实时影像，与最新模拟实验图叠加播放。
屏幕上，木星上方的圆柱体显著收缩，形态急剧变化，两套数据在过去7小时的演变中惊人一致。
当画面最终重合时，就连先前不屑一顾的观察员们也终于意识到，形势已刻不容缓——按飞龙舰队提出的航线推算，即使第一舰队立刻出发，抵达安全区也需12至13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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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参谋匆匆赶到埃里克森身旁，低声报告：“指挥官阁下，托科将军请求您批准翔凤舰立即脱离编队。他们已经将韩将军提供的航线修正完毕，并输入自动导航系统。作为前锋，翔凤舰需在木星背面架设通讯网并部署穹形能量罩节点。他请求您派遣一艘母舰协助，因为翔凤舰的无人穿梭机不足以完成全部部署。”
埃里克森望向翔凤舰指挥台，托科的影像已消失，显然他已返回舰桥指挥。
托科任韩呈栋的副舰长，与他共事三年，深知其为人的托科，对韩呈栋的计划一向少有质疑。
他常笑言：“越快执行韩将军的计划，离胜利越近，离倒霉越远。”
“批准托科舰长的请求。” 埃里克森嘴角微翘，急性子的托科，的确是作先锋的不二人选！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秦翎洋轻敲了一下指挥台，示意他看向翔隼指挥台方向——阿罗德舰长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埃里克森立刻挥手止住麦克汉姆参议员的发言，皱眉暗道：“阿罗德，现在可不是你发牢骚的时候！”
阿罗德却是来主动请命的。
“指挥官阁下，我请求您允许我的翔隼舰与飞翔之城立即脱离。我已指示飞行员修正航线即可飞往安全区——我们虽有15小时抵达安全区，但还需布设数百个能量罩节点，形成穹形能量罩保护舰队免受辐射与陨石冲击。”
他顿了顿，解释道：“翔凤舰需先架设通讯网，再利用自动穿梭机布设节点，但他们舰上的无人穿梭机已消耗过半，仅能完成一半节点的布设。现在，只有我的翔隼舰上还有足够的无人穿梭机和飞行员来完成能量罩节点的完整布设。”
语毕，阿罗德的目光越过搓着手惶恐不安的麦克汉姆参议员，瞪向了正在饶有兴味地旁听他谈话的联盟观察团协调员，秦翎洋。
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阿罗德暗忖：
——这个外号秦狐狸的联盟情报一处的处长，还真是，哪里都有他！
——嘿，瞧瞧，一群政客加一个间谍，留这帮人在舰上，既没用，还会分散总指挥官的注意力……
埃里克森略一思考，看向对面翔鹰指挥台后的梅兰达舰长，道：“阿罗德舰长，托科舰长与你一向不和，如果你们两个在这紧要关头发生争执，会影响任务的执行。还是让梅兰达舰长的翔鹰协助翔凤架设能量罩吧。”
阿罗德闻言，尴尬一笑，“指挥官您放心。这次行动，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托科的行动。” 他心道：嘿，埃里克森将军，虽然我和托科舰长过去不和，但他这两年对我儿子阿里照顾有加，我可是有段时间没和托科争吵了啊……
看向犹疑之中的埃里克森，阿罗德眼珠一转，又道：“况且，我舰上的飞行员也更有经验。梅兰达舰长这次将一个中队的飞行员都借调给了韩将军的飞龙舰队，所以她舰上飞行员都没有满编。这样吧，请您允许翔凤舰立即启航，不必回收他们的穿梭机了。我替他们回收那些穿梭机，然后再飞安全区，协助他们完成能量罩的部署。指挥官阁下，不能拖下去了——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足够时间完成安全区内能量节点的布设！”
埃里克森终于点头应允：“好，就这么办吧！通知托科将军，立即出发。阿罗德，回收完穿梭机，你就立刻赶往安全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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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阿罗德，埃里克森开始指示身边作战参谋记录命令：
“第一舰队总指挥官埃里克森发布指令：所有母舰立即解散编队，脱离飞翔之城。先锋翔凤舰前往安全区D13，架设通讯网并布设能量罩节点；左翼翔隼接替翔凤回收穿梭机后，前往D12协助翔凤舰布设能量罩节点；右翼翔鹰接驳供给检修飞船后，前往D10。”
“通知851驻军指挥官王明远上校，立即疏散851研究所，所有成员登上丽达号护卫舰。旗舰翔星将在三小时后抵达木卫四，接驳丽达号后，前往安全区D11。”
“通知所有舰队医疗主官，启动休眠舱。通知工程部，启动机器人助手。非关键舰员，立刻进入休眠箱。”
“……”
“各舰指挥官注意，从现在开始，没有一分钟可以浪费！”
望向那名送来韩呈栋信息的军官，他问道：“韩将军密电中，还提到其它注意事项吗？”
军官立正报告：“根据附件，韩舰长建议在舰体外壳夹层展开所有防辐射纳米盾，并在休眠舱壁附近安装双重能量盾。同时需为机器人控制回路加装防辐射防护，以防超空间射线对人类和机器人系统造成致命影响。就这些。”
埃里克森点头，示意作战参谋：“将韩将军附件中的注意事项与我的命令一并下发。”
命令发布，梅兰达舰长即起身告辞，带着她的参谋团队返回翔鹰舰。
埃里克森转向站在一旁的秦翎洋，指着梅兰达的小队说道：“秦处长，我将观察员们托付给你，带他们跟上梅兰达舰长，搭乘转运穿梭机前往翔鹰。翔星即将脱离飞翔之城，前往木卫四疏散851研究所，可能无法在15小时内抵达安全区D11。所以，”
他目光冷冷扫过麦克汉姆参议员和其他十几位观察员，“如果你们想尽快到达安全区，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与我废话。”
秦翎洋微笑，点头应下，走向观察员们。
“女士们，先生们，时间紧迫，留在翔星舰上，我们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妨碍总指挥官阁下的部署。请大家随我来。”
轻轻地推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麦克汉姆参议员，秦翎洋挽起一位女士的手臂，向中控室通往转运舱的出口走去。
看到观察员们顺利离开，埃里克森松了口气，满意地点头，心中暗赞：“秦翎洋果然不简单，难怪韩济世老将军要将他安排进观察团，帮我稳住这些难缠的政客！”
埃里克森转向翔星控制台，“汤普森舰长，请接管翔星舰指挥。我得给地球总部发个问询——为什么我们要靠韩将军转发太空总署的验证结果，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们大难临头！”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走向指挥官密室。
汤普森舰长冲着埃里克森的背影点了点头，也马上展开部署。
“飞行部，立刻开始航线规划，计算翔星与丽达号对接后能否及时抵达木星背面安全区。如果必要，可提速到1.5或1.7倍航速。”
他略一思索，补充道：“准备几套应急方案，如果我们无法及时抵达安全区，如何可以尽量减少851研究所的人员伤亡。”
第一舰队四艘星舰的中控室内中，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如果火星研究所模拟实验结果属实，他们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毁灭星球级别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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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密室的埃里克森陷入沉思：
——今夜，将是第一舰队面临生死存亡的一个夜晚。
——明天，又有多少人看不到升起的太阳？
——而木星大爆炸如果发生，地球文明又能否幸免？
一小时后，埃里克森接通了翔星舰智脑：
“狄安娜主机，准备与飞龙主机通讯，目标位置：985号陨星。”
“加密发送以下密件，解密时间设为24小时，除非另行通知。收件人分别是：韩呈栋将军，瑞德勒将军，艾利克斯·埃里克森准尉。将几位舰长刚刚送达的密件加密发送给阿里·阿罗德准尉，托尼·托科准尉，科尔曼·汤普森准尉。”
伴随确认提示音，一连串加密信息通过翔星通讯网络发出，直指飞龙舰队设在985号陨石的临时军港。
终于有时间。开始修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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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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