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眼睛却透着寒气，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散着一股慵懒劲……人多的时候不怎么言语，但人少的时候又像发了酒疯般快活，时不时带着刺，仿佛缠着毒药的玫瑰，说不上是说者无意，还是阴阳怪气。好似谁也入不得他眼，他谁也不在意。
安娜初到南城，人生地不熟，郭天玉彼时还是个在美留子，但他往返南城的频率甚至让陆征和安娜都觉得他在美国找了代课——偏生他每次考试都能拿A，让人嫉恨得牙痒痒。郭天玉见到陆征，勾肩搭背的玩闹着，直到陆征勾勾手，把安娜拉到身旁，说了声，“这我女朋友，一个人来南城也没什么朋友，你帮忙多照看着。”
郭天玉这才抬起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安娜。
“好。”他应得爽快，却让人心底发怵，歪着半个身子，吊儿郎当，“妹妹好，我是郭天玉。”
说是照顾，郭天玉确实没辜负陆征的嘱托。
即便他人在美国，帮安娜找房子、找冰场、
拍广告、签代言，都没闲着，一来二去，安娜跟郭天玉也算熟络起来——除开他经常找陆征去喝酒赛车以外，安娜即便与郭天玉合不来，但也算不得讨厌。
所以人情往来，郭天玉喊安娜做什么，不看佛面也看僧面，只要不过分，安娜基本都是不会拒绝的。
……
“你一个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警惕，“这么晚了。”
陆征问。
郭天玉半躺在沙发上，语调上扬，“你丫是不是在北方待惯了，这个点南城天还没黑，晚个鬼？”
“你一个人？”陆征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对啊，我一个人。”
郭天玉开了免提，目光含笑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安娜，一字一顿，“我一个人。”
没有等到意料中的不安、失措，郭天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只听陆征冷哼了一声，“她没赶你走？”
“哪能，我可是力排众议，在董事会那帮了这女人一个大忙，她不感谢我，还赶我走？”
安娜回过神来，郭天玉说的，应该是亦曲的事。
她没插话，只顾着把郭天玉带来的打包盒拆开、摆盘，只身一人进了厨房忙活。
“好了先这样，我走了你们在聊，单身汉见不得恶心东西。”
没等陆征回应，郭天玉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餐桌旁，与正端菜出来的安娜撞上。郭天玉扬了扬手机，放在了安娜围裙上的小兜里。
“你怎么说只有你一个人？”
安娜平静地抬头，问。
郭天玉故作惊讶地环视四周，无辜地摊手，“难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郭天玉嗤笑一声，下一秒，高大的身躯将她倾轧，单手撑着墙，把安娜笼罩在了他投下的阴影里。
“情人而已，这个圈子，多得是这种事，你别以为陆征在冬城有多干净。”郭天玉眯了眯眼睛，如恶魔低语，“我也没说谎，本来就是我来找的你，书白只是顺带，你需要有什么负担？一南一北，出事了我帮你兜着，你跟他尽管约会去，我帮你打幌子。”
郭天玉凑近她耳边，“毕竟这四年，我不一直替你……”
安娜猛地推开他，骂了声，“你特喵有病！”
郭天玉笑着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娜，眼神冰凉，“我有哪里说错了？不然四天，为什么阿征今天才问这个问题？”
“你不就是，没主动告诉他吗？”
安娜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们又不重要。”
郭天玉挑了挑眉，没说话。
“在大学吃饭拼桌也是吃，楼下快餐店吃饭拼桌也是吃，跟你们在我家吃饭拼桌照样是吃，这有什么值得说的？”
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却像是得逞般大笑起来，郭天玉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欣慰道:“妹妹，我最喜欢你们别洛格勒人的一点，就是不懂委婉，直来直去。”
他插着兜，转身向门口走去，“有机会再跟‘不重要的人’一起吃饭。”
郭天玉侧头，盯着门口温热完好的打包盒，似乎能想象到某人靠着墙，表情凝重却假装平常，默默地放下又离去。他微笑道:“你的外卖，记得拿回去。”
“什么外卖……”
她追到门口，郭天玉却已经走了。
安娜拿起放在门边的保温袋，提手仿佛还存有那人的温度，和独属于他的木质香。
他来了？
听到了什么。
安娜一时五味杂陈。
算了……
安娜摇了摇头，她也没说错什么。
本来就，不重要。
*
自那日后，韩书白再也没来找安娜。
一连三天，韩书白家里的灯，也没有亮起。
凌晨星稀，安娜合上电脑，目光无神地盯着韩书白家的方向发呆……他不在，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只要想断掉联系，安娜就不可能联系得上他。
幸亏……
安娜关灯，翻身上了床，把被子蒙过头。
幸亏，她没有找过他。
Von.D中华区南城分部。
安娜的经纪人文桑在装潢别致的写字楼前翘首以盼，直到看到安娜不疾不徐地下车、边含着棒棒糖边朝她走来，再也按捺不住，尽量端庄却又快步地走到她身侧，挽着她的手臂，半牵半拖着往里走去。
“我就说去接你，你看，差点迟到了吧？”
文桑提了提眼镜，抱怨道。
“我过来不堵车，你来接我可堵车了。”
安娜笑着给她出示地图上的红线，“我住的可是学校附近——市中心，现在是高峰期，能提前十分钟到就不错了。”
文桑翻了个白眼，“行吧，你房子什么时候到期，给你换个交通方便一点的。你那儿可是老城区了，路窄人多，出行也就地铁方便些。”
“再说吧。”安娜迟疑了许，“还不知道以后在不在南城。”
叮的一声，电梯适时到达，双边门缓缓打开，却见韩书白和他的秘书站在里头。
西装革履，矜贵翩翩。高级剪裁的布料贴着他的身形，在舒适之上又留了一丝高雅的廓形，看似平平无奇的男士经典，却被韩书白穿得像个秀场模特。
安娜手臂上的肉被文桑掐得一紧，她侧头看去，从文桑的视线中看出了火热。
绝色啊，绝色……
不愧是奢侈品行业的龙头，还要什么模特，直接让老板去广告牌里走一圈啊。
文桑暗暗称神，虽说不是没有看过Von.D如今亚洲区总裁的照片，但真人还是比照片好看一万倍。她纵横娱乐圈多年，怎么着也是头部经纪公司混出来的，什么莺莺燕燕牛鬼蛇神没见过，此等上品，实在稀奇。
美艳的皮囊不少，但能把书卷气、温和与美丽结合在一起的男性，那绝对世所罕见。
即便如此，文桑还是极其专业地朝韩书白伸出手，“韩总您好，我是南华娱乐的南城区负责人，我叫文桑。”
韩书白面无表情地轻握，视线却穿过文桑，落在裹着毛茸茸白色大衣的安娜身上。她站在文桑身后，举着棒棒糖朝他友好地挥了挥手，嘴角笑成一条弯曲的线，假笑得勉强。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看见半熟不熟的人就躲在韩书白身后，乖巧地问候，心里却想拉着他赶紧离开。
只是半熟不熟的人变成了他，曾经韩书白变成了如今的文桑。
韩书白笑了笑，朝安娜点点头。
“文经纪，久等了。”秘书专业地走到文桑身前，“不好意思，楼上的会议室临时有点事，我们到这层的会客厅吧，请往这边走。”
“好的，麻烦您带路了。”
二人并行着，把韩书白和安娜落在了身后。
“你这两天怎么都没回去？”
“你要搬离南城？”
二人同时出声。
安娜“啊”了一声，看韩书白示意她先回答，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还没决定呢，续租的话又得一年起步，想着要不住酒店，或者找个短租的公寓……”安娜吐槽道，“这里车都开不了，太不方便了。”
“也是。”韩书白轻笑，若有所思，“确实不太方便。”
二人沉默了片刻，又听韩书白开口道，“最近有几个视频会议都得跟国外对接，就在公司睡了。”
他在回答安娜的问题。
但安娜只是在寒暄而已。
她点了点头，哇了声，“这么辛苦。”
老会接话了。
韩书白自然看得出来，有时候，他远比安娜更了解她自己。安娜走得快些，想找个垃圾桶把棒棒糖扔了，白色大衣后的兔耳朵吊在帽子下面，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
韩书白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可爱吗？”十二岁的安娜回过头来看他，露出俏皮的笑容。
她就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可爱玩意，衣服也总买些小孩子穿的款式，带着耳朵和尾巴。她说别洛格勒轻工业太差了，压根没有这种类型的衣服，所以报复性地买了一大堆。有时候安娜缺作业了，心虚了，韩书白就在身后扯住她的耳朵帽子，严肃地叮嘱她。
每当这时候，安娜就会调皮地回头，问他，“可爱吗？我新买的。”
而此刻，安娜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小跑着去了垃圾桶。
……
韩书白手心空落落的，他垂眸，嘲弄地勾了勾唇。
“Oh，Shit。”
站在高楼层的克洛伊举着望远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疯狂朝身后一袭黑西装硬要跟来的管家查理吐槽道，“怎么会有Julian这么纯情的人？”
查理扶了扶眼镜，有些不解，“小姐喜欢Julian，怎么看起来……”
很遗憾他俩没在一起似的……
克洛伊连啧了几声，回过头来目光坚定地对查理说，“Never fall in love with a guy who never had first love.”
“……”
她把望远镜丢到查理的包里，意气风发地踏着高跟鞋走去，“走，去搞点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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