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份曼谷首次承办第六届亚运会。今天上午将举行一场庄重的开幕仪式。
在热带阳光的映射下,拥堵街市贩卖亮丽的珍果,通往云石寺的夹岸小河畔依偎着成排碧绿的合欢树,火红色寺院檐角飞来瞩目的银白鸽群。
身着西服的内昂是曼谷新豪酒店的老板,妻子佩纳夫人是位蒙昭贵族之女,她的姑母和母亲曾经入选宫内侍奉公主,而后姑母有幸提拔成贵妃。
内昂如今获取的成功,有大半仰仗妻子娘家在上流社交圈的地位和结交的人脉。
佩纳夫人起初在欧洲游玩,被临时通知要出席亚运会,不得不匆忙赶在昨晚回来。原先他该按部就班陪同妻子前往观礼,可是转念一想,儿子查尔,这颗妻子的心头肉还在寺内出家,未免妻子回家后起疑,他想趁亚运会的人潮涌动,神不知鬼不觉带儿子离开。
说起查尔这个独子,真是令人头疼不已。长相遗传他七分棱角清明,脑子却完全基因突变似的灌满草。他和佩纳是有意与邻家的爵位贵族联姻不错,可也没想过行龌蹉之事强迫人就范。他们这种贵族清流,可以把有益双方的联姻摆到明面上谈,被查尔这么一搅和,两家这么多年的友好交情都淡薄了不少。
披着袒露右肩的橙衣僧侣脚步轻快,领了一个光头男人出来。查尔一见到父亲,双眼瞬间炯炯发亮,高声大喊:“爸爸!你是不是接我回家去?”
那兴奋模样生怕旁人不知他为何缘故进来的。
内昂面向僧侣,神色尴尬地双手合十,“有劳明真大师对犬子的多日照顾,他母亲佩纳夫人已经回国,对他很是想念,所以我想带他回去母子团聚以解相思之情。”
锃亮光头的僧侣恍然大悟,回礼道:“缘来缘去,施主请便。”
两父子循门外走去,石板道左右的草坪,查尔光脚重复踩踏父亲盛装华服留下的足印。
“爸爸,你有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内昂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等你回去再说。你有意趁醉对嫚儿图行不轨,但终究没有成事,没人抓到把柄,顶多算你喝醉犯糊涂,抱着嫚儿不撒手。我当着他们家的面痛骂你一顿,又送去寺庙出家,按理说他们家没必要再拿出来小事化大,毕竟有损嫚儿在社交圈的淑女名誉。”
查尔八岁搬到曼谷居住,和邻家的嫚儿年纪相仿,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见嫚儿出落得越发清秀宜人,他心里越是着急。听到父亲在电话中和母亲交谈联姻一事,他更是喜上眉梢迫不及待,认定嫚儿就是他的女人。
内昂拍拍他瘦削的肩膀,又道:“不过,你和嫚儿的事就先别想了。我手中握有她二哥欠我们地下赌场的票据,往日看在两家的交情,我没有逼迫他还钱。前阵子为了你,我以此要挟他家成全你和嫚儿的婚事,可是他们大哥死活不愿。你也知道嫚儿大哥是董里府深受爱戴的法官,还是一位伯爵,我不能闹得太难看,亦不想失去联姻的机会,只好威迫他答应娶你妹妹玻怡。”
脸色紧绷的查尔攥起拳头,全身微微发抖,久久沉默中突然爆发一声怒喝:“妈妈没有给我多生一个妹妹!为什么精心谋划这么久,到最后好处竟然落到那个女人头上!”
内昂眯起眼睛,凝视这张三分相似佩纳的面容,声音变得严厉而尖锐:“她没有妈妈是因为谁?你是不是忘了,那日如果没有小妈奋不顾身跳下河救你,你早就不存于世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任由她回到外祖身边,对她不理不问,却给予你和你妈唯一的宠爱和体面,这还不够吗?”
玻怡母亲杨夫人的无辜溺亡,是这个家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渐渐成为一道长在查尔心口的伤痕。
查尔颓然垂落双肩,眼神透露一股迷茫失措。
“那岂不是要接她回来住,我妈妈是不会容忍她的存在的。”
杨夫人的父族从广东潮汕迁移至泰国经商,当年苦于动乱,不得已与家人走散,流落在吞武里的内昂家后院。佩纳夫人看她温文尔雅,又是一名精通英泰两种语言的汉语教师,便把她留下来教导六岁的查尔。没想到丈夫内昂竟跟杨夫人暗生情愫珠胎暗结,气得佩纳捶胸顿足心生悔恨。
涉及家族利益的相关利弊,内昂从不担心佩纳会产生愚蠢的想法和举动。
“有威帕先生这位贵族未婚夫亲自接玻怡回家,你妈妈就算心中再有不快,也不会摆到明面。”
抵达寺门前是一辆劳斯莱斯轿车,司机卑躬替内昂拉开车门,内昂若有所思结上西服的纽扣,挺身眺望对面宽敞广场络绎不绝的长龙队伍,低声道:“查尔,爸爸爱的永远是你,但现在我们的家需要玻怡。”
查尔紧随上车,落座闭目养神的父亲身旁。车窗外流动着黑黢黢的面孔,散漫的思绪开始反复斟酌着那句话的真实意图。
他没记错的话,现在上流贵族女圈互相攀比的时髦商品,基本都是来自一家独大的连锁百货公司,掌舵人是玻怡的外祖父杨石天。
杨石天虽然有三个兄弟,但是膝下仅有一女,那就是玻怡的母亲。如无意外,玻怡将会分到杨氏集团的一杯羹,即时杨石天他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只要玻怡还冠有诺克娃家族的姓,他就必须要让步。
垂压心中的乌云顷刻间抹去,查尔豁然开朗的脸与锣鼓喧天的氛围颇能呼应。
曾经辉煌数百年阿瑜陀耶王朝的大城府,历史地位不言而喻,纵然不及曼谷繁华似锦,葱郁的乡野和标志性的建筑,形成不容小觑的露天博物馆,在国际上享有盛名。
如今的杨石天再不是乘船飘渡汪洋的穷苦游子,选择远离觥筹交错贵客云集的衣香鬓影,他坐拥富贵名利和一身病痛。
他刻意先回避楼下静待的威帕先生,拄着银色龙头的拐杖走向外孙女玻怡。
玻怡正对着梳妆镜台重新打扮妆容,瞥见出现背后的素白衣饰,忍不住放下手中涂抹的唇膏,起身飞扑相迎。
“阿公,你这会跑到我闺房,是不是因为楼下的先生就是你之前提过需要我帮忙接待的贵客?”
威帕先生早于日前向杨石天通信表明此次来由,杨石天久闻这位年轻法官洁身自好,秉公处事的作风,一直对他印象良好。得到他亲口应承这门荒唐亲事,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的感触涌上心头。
悲的是他看透挂名女婿内昂的想法,恐怕玻怡回归诺克娃家族的日子不大好过。喜的是嫁给这位出身帕翁昭贵族的男爵,内昂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他拥抱着他用心呵护的小太阳,她的眉宇像足她的母亲,有着温柔的远山眉,月牙弯弯的眼睛蒙有一层迷离的水汽。
“他是威帕先生,尼桑古家族的大儿子,现在是董里府的法官。玻怡你已经见过他,说说看觉得他人如何?”
小瓜子脸微微皱起,回想腊肠树下漫天黄金雨的情形,原本神色自若的威帕,经她好心好意捡走压在他碎发的黄花,脸上突然展露一种无处安放的尴尬笑意。
“品性应该不坏。”
杨石天稍稍安心,接着又问:“那让他做你的夫婿如何?”
玻怡今年才在巴黎美术学院完成学业,年纪刚满二十,暂且还没想过婚姻大事。
但这不意味着,她排斥和这样气度不凡的男人谈一场恋爱。
“再看看吧,我考虑一下。”
杨石天听着觉得有戏,便按照威帕信中提出的要求,一五一十向玻怡坦明这门婚事的前后因果,以及尼桑古家族现在徒有其表无实权的空壳状况。简而言之,尼桑古家族自威帕爷爷去世后,渐已变成一个落魄贵族。
玻怡灵机一动,料想父亲内昂肯定是想借她,牵连两个家族为他的酒店事业搭桥铺路。她偏不如他愿,还要到曼谷扩充杨氏百货商店的数量,让他的酒店反过来为她打广告。
“穷点没什么,我手里有的是钱,关键是人品好。”
这话说得不假,玻怡掌控杨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又是杨石天力荐的连锁百货公司总部经理,直接受命于杨石天这个老总,旁的杨姓族人不敢诸多置喙,只能乖乖配合。
杨石天哈哈大笑,拐杖敲击地板咚咚响。
“我跟你下去,以女方长辈的身份正式与他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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