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人答应孟知渺后,果然将消息传了出去,各部落都在讨论归顺的事情。孟知渺向各大部落传的话,乔沅总结为:利诱威逼。
如今草药种植获利良多,先归顺着,便可先享受既有的利益,后归顺者更可能受人牵制,这是利。
孟知渺答应不会对部落出兵,但这只是他个人的承诺。朝廷终究要将西川拢为一体,若西川大都护换了人当,还未归顺的部落,必将面临其他部落与朝廷的共同围剿,这是威逼。
这一套说法收效斐然,没过几天,便有部落的使者主动到苦水村来了。
第一个来的是云然部落,而后几天陆续到的分别是百星部落、纳尔部落、善和部落。
孟知渺分别与之详细商谈,说了未来的计划,引水保障生活,治沙保护家园、种植药材给居民生存之道,乔沅在一旁添油加醋,再加上赤天的在各部落中的威望,使者们回部落后都传来消息,首领同意归顺。
眼见这形势大好,乔沅只当剩下的三个部落很快便会抵达。
没想到某日一早,她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外头有熟悉的声音:“大人,苦水村十里开外,有几个部落打起来了。“
乔沅瞬间睡意全无,翻身起来冲出了门,见孟知渺已提了长枪抬脚要走,还有个小孩的声音在喊:“阿沅。”
原来是依扎,正是她同孟知渺报的信,难怪她睡梦之中也觉得耳熟。
孟知渺回头猛地看了她一眼,忽地大跨步走上前来,将她重新拎回家门之中。
眼见他要从外头把门关上,乔沅心中着急,赶紧边喊边拉门,“大人!我就远远地看一眼,有危险马上就跑,绝对不给你添乱!”
不过她那点力气哪里能跟孟知渺抗衡,转眼两扇门之间只剩一个手掌的距离,她别无他法,只能伸出脚试图把门卡住。
孟知渺这才收住手上的气力,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你先松手,把脚也收回去。”
“大人,我一松手你不会把我锁在家里吧!”乔沅有点将信将疑。
孟知渺无奈说道:“我是怕你摔了。”
乔沅多少有点惭愧,乖乖地放开了手。
“阿沅,我阿妈说你刚才的样子叫作耍赖。”依扎从孟知渺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乔沅“嗷呜”一声学了一下狼叫,故意吓她:“小心狼王把你叼走,听说狼王最喜欢吃小姑娘了。”
“阿沅你坏,我去告诉我阿妈……”依扎边喊边跑开了。
乔沅笑着看向孟知渺,他脸上的笑意显然还来不及收回去,只得手握成拳在嘴边挡了一挡,“我去帮你把小白马牵来,在村口等你,你简单梳洗一下再过来!”孟知渺如此交代完才叹着气走开了。
乔沅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说是梳洗,她也只是洗了把脸,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就直奔村口去找孟知渺了。
他们赶至依扎所说的地方,那里果然沙尘四起,三方人马激战正酣,他们服饰武器各异:身着五彩绸衣、手握长矛的是春屏部落,头戴羽帽、舞动长鞭的是雨归部落,**上身、猛挥大斧的是曜玄部落。
他们杀气荡荡,打得难分难解,再这样下去,必定是不死不休。
孟知渺抬起手中长枪,队伍中一士兵吹了三声号角,正在酣战中的三大部落才稍稍停下手中的攻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西川都督府大都护在此,你们确定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他们这才将手中的武器收回,三位首领争先恐后提马上得前来。
春屏部落的首领名唤仁螟,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雨归部落的首领名唤梨慈,是位飒爽与柔美兼具的美人;至于曜玄部落的首领唤作阿不都拉,身材魁梧、面容硬朗,应是西川姑娘最为喜欢的模样。
他们三人抢着开口,眼看着马上又要打起来,孟知渺出声制止道:“本都护是为西川安定而来,若诸位首领还要争斗不休,我手下的兄弟们自是不能再坐视不理。”
三人这才又是冷哼又是白眼,满脸不服气地等着孟知渺发话。
“若是我没猜错,三位首领是为了归顺一事而来?”孟知渺问。
见他们没有否认,他继续说道:“既是如此,又何必在此再起争斗之事?”
梨慈回道:“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听闻自矛回和夙夜之后,百星、纳尔、善和皆已归顺,之前从行歌人的口中,我们已然知晓大人的意思,便是归顺也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已经在观望中失了先机,又怎么能再落人后?”
阿不都拉亦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曜玄人人善战,又怎么能输给一个女子和一个毛头小子。”
“你说谁毛头小子,有本事你我再打上一场!”仁螟瞬间暴跳如雷,倒真是被阿不都拉给说中了,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孩子。
倒是梨慈颇为沉得住气,只是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对着阿不都拉发作出来。
“此处不是谈事的地方,诸位同我们回苦水村,再细细详谈如何?”孟知渺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一般。
“那便听大人的。”梨慈爽快答应。
仁螟和阿不都拉没想到梨慈答应得如此之快,各自愣了一下,又异口同声道:“全凭大人做主!”
乔沅看着觉得好笑,但又怕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首领都跟赤天似的,一不小心再把人家给得罪了,只得拼命咬牙忍住。
孟知渺调转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皱眉疑惑道:“你这是哪里难受?”
乔沅话到嘴边,又不小心跟阿不都拉对上了视线,只得抿住嘴唇,用力地摇了摇头。
回到苦水村之后,谈话倒也颇为顺利,仁螟、梨慈、阿不都拉三人也都杯酒泯恩仇,承诺彼此部落之间不再兵戈相见。
短短几日之间,西川长期争斗不休的九大部落突然全都同意归顺官府,事情如此顺利,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正所谓物极必反,她反而有些担心起来。
孟知渺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问道:“你在烦恼什么?”
“大人难道会读心术吗?怎么看得出我的心思。”乔沅疑惑道。
“你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恐怕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说着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
“是吗……”乔沅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然后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上一些?”
孟知渺没有回答,不尴不尬地呷了一口茶后,说道:“你是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而有些奇怪了?”
“对对对,大人你真是我肚子里的……”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合适,赶紧换了个说法,“知我者莫若大人也,哈哈哈哈哈……”
“你想的也正是我所担忧的,除了矛回和夙夜,只怕其余七大部落之中,必有心怀叵测、另有图谋之辈。”孟知渺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未见忧虑之色。
“我瞧着大人淡定从容,难道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孟知渺狡黠一笑,“有人费尽心思想要唱出大戏,我们不得给他们搭好戏台吗?”
不知为何,乔沅忽然有点替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感到心惊,“既是如此,可得找个恰如其分的由头,静待他们露出马脚了,只是这个由头……”
“这还不好找,老娘跟赤天的婚礼算不算一件大事?”鸣沙边说着边大喇喇地坐了下来,顺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孟知渺有点严肃地说道:“鸣大当家,你同赤天的婚礼自然是西川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这毕竟是你的人生大事,若掺入了阴谋流血,岂不是……”
“大人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还婆婆妈妈起来了,”鸣沙直接打算孟知渺的话,脸上出现了跟赤天一模一样的“不耐烦”的神情,“我嫁的是赤天,又不是嫁的那些狗屁仪式,要是能揪出心怀鬼胎的人,又怎么不算完美的婚礼?”
乔沅不禁感叹道:“鸣沙你真是豪气干云,不过赤天他会不会不高兴啊!他那小心眼的样子,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
“你又在背后说本首领坏话!”背后传来赤天隐隐带了怒气的声音,乔沅不禁后背一凉。
孟知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假装看不见她求救的眼神,乔沅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踢他的脚,他才慢吞吞地冒出一句:“恭喜赤天首领终于要得偿所愿,和鸣沙大当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赤天一听傻呵呵地摸摸后脑勺,“同喜同喜,哈哈哈哈哈……”
鸣沙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笑什么笑,刚才我们说的你听到了吗,你答应不答应?”
“你说什么我都照办,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赤天傻笑着挤到了鸣沙边上,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对着鸣沙又是撒娇又是卖乖。
乔沅与孟知渺对视一眼,瞬间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孟知渺道:“既然二位答允,选个良辰吉日,便将你们的婚礼办了。”
“好好好……”赤天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
“我同乔沅还有点旁的事要做,先走一步!”说完,两人便飞快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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