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佩

东疆传来了李如成连战连捷的喜报,父皇大悦,对李如成更加另眼相看。没想到他还真有些本事,东疆多年的战乱,不过短短数月,就被他暂时平息了下来。

我将这个喜讯告诉了李同尘,她很开心,亦很得意,甚至嚷着她爹爹要来看她了。

我怕她日后失望,当即泼了她冷水,直言告诉她,她爹是东疆总兵,驻守东疆,非应召不得入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看她的。

她闻言甚是失落,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总比她满怀希望,却始终等不到的好。

但我低估了她内心的倔强,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想要的事情,定会竭尽全力去做。她一直想要出宫,而这个想法其实从未在她心中消散过。

那是一个雨夜,她骑着小红马,跑进了上林苑的山林里。那山林是猎场,里面有很多野兽,一人一马很难跑出山林,反而可能困在其中,被野兽袭击,危险重重。

我戴着人马冒着大雨,在山林中找寻她,但山林太大,雷雨太急,根本找不到她的踪影。

我开始慌了神,担心雨夜路滑,她会不会因马儿失蹄跌落山谷,也忧虑她被雨淋湿,冻得生病,更怕她被野兽咬伤,性命垂危。

直到第二日晌午,天放了晴,我才在琳湖边找到了小红马。马儿焦急地在湖边徘徊,任谁去牵都不肯离开。

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念头,李同尘难道掉进了湖里?湖面平静无波,若她真的落了水,恐怕是凶多吉少。我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入了湖中。

湖水很凉,像是无数的冰锥,一同刺向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是一下子就刺入骨髓的寒冷。若李同尘真的在湖里,这么冷的水,她怎么受得了?我要快点儿找到她,无论是死是活!

其实,我是有些恐水的,所以总也学不会游泳,但此时浸入湖水中,根本来不及思考怕水的事,才发现人一旦入了水,是飘在水面上的。

现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李同尘,竟是无师自通地能在水中扑腾几下了。而这么一扑腾,身子终于向水下沉去。

我努力在水中睁大了眼,找寻她的身影,胸口却渐渐憋闷,喘不上气来。我想上浮到湖面去换口气,但一动起来,却是向下沉得更深。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我竟然看见了李同尘,她瞪着眼睛,像是一尾鱼,怔怔地凝视着我。我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她,却将她的面容搅散在了水中。

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第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湿漉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同尘。

太好了,她还活着!

我想伸手将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却根本没有力气抬手,我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同尘发现我醒了,欣喜地破涕为笑,看出了我有话要对她说,赶紧将耳朵俯到了我的嘴边。我有气无力地告诉她,一定要说是马疯了,将她带出来的。

她却有些犹豫,担心小红马会因此被处死。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与她多说什么了,我之前告诉过她,会想办法让她出宫,她却信不过我,自己想了如此愚蠢的方法,逃不出去,还差点儿溺死在湖里。

推到马儿的身上,不过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台阶而已。她爹李如成在东疆大有作为,父皇此时不会轻易处置李同尘,但明面上还是需要一个交代的。

我故意吓唬她,让她自己选,是要小红马的命,还是要她和家人的命?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头,同意按我说的去做。

在冰凉的湖水里过了一遭,我们俩都因此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已是冬日,不知是否是天冷的缘故,李同尘变得比以前更沉闷了一些,常常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看雪,一看就是半日。

我有时会靠过去,坐在她的身旁,陪着她。

一日,她突然问我,想黑玉吗?

说实话,真的不想,不过是一匹马而已。它活着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匹良驹,但它死了,我又有了更好的马儿,也是纯种的汗血宝马,比黑玉更骠健、更迅捷。

我坦诚地摇头,她却垂下了眼睫,喃喃地说,她想小红,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红。

李同尘果然变了,竟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牲畜为主人而死,不过是寻常的事情,也算是为主人效力的一种,又何谈亏欠?

我直言劝她,不值得难过,那不过是小红马的宿命罢了。

她闻言冷了脸,不再理我。

她一定觉得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冷血无情之人。但我不是,我只是分得清孰重孰轻。往近了说,我在意她的生死,往远了说,我也在意大泽子民的死活,但我真的没有闲情逸致在乎一匹马的死活。

然而那匹小红马,其实并没有被处死。我还记得她收下小红马时的开怀,也记得她听说小红马将被处死时难过。所以,让人暗中调了包,小红马现在其实被好好地养在宫外,等合适的时候,我再把它还给李同尘,给她个惊喜。

可现在我不想解释太多,怕不经意间提前泄漏了这份惊喜。于是,我转了话题,对她许诺,等到春天,带她去放纸鸢。

我从小就喜欢放纸鸢,将纸鸢放得很高很高,高到都快看不见了,然后将线剪断,那纸鸢就成了真的飞鸟,完全没了束缚,自由地在空中飞荡。每到那时,我就格外地羡慕那只纸鸢,想着我若是能变成纸鸢,也挺好的。

李同尘对放纸鸢似乎没什么兴趣,她微仰着头,看着廊外的飞雪,对我的话恍若未闻,不理不睬。

我以前能猜出她的小心思,但现在她总是这样安静,我竟是猜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母后的生辰快到了,李同尘难得上心,连日来绞尽脑汁地筹划给母后的寿礼。不知道等我过生辰时,她会不会也如此的上心。

许是好奇,亦或是想要参考借鉴,她跑过来打听,我给母后准备了什么寿礼。

母后淡泊贤淑,并不喜欢贵重浮华的礼品,所以,我每年给母后的寿礼,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心意小物。而今年的寿礼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却不便过早透露,以免走漏了风声,因为意料之外的惊喜也是心意之一。

不过,李同尘不知道,除了给母后的寿礼,我还亲手给她雕刻了玉佩,雕好已经有段时间了,却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由头送给她。我担心她不会要,就像是一而再地拒绝我的表白那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之所以想送她玉佩,说来话还挺长。她刚进宫没多久时,将庄婵误认为女鬼,吓得寝食难安。我想雕个玉兔给她,辟邪消灾,缓解下她郁结的心病。可玉兔还未雕好,她就知道了庄婵是人不是鬼,心病不药而愈。

等我雕好了小玉兔,却没了送她的由头,因男子送女子玉石,无异于表白,我怕被拒绝,一时迟疑,也像现在这般,拖拖拉拉的,一直不知该怎样送出去。

后来,不知怎的,李同尘也开始雕玉石了。她是有点儿天赋的,很快就雕好了一只异兽的玉佩。我心里惴惴,不知道她会将那玉佩送与何人?

结果,她谁也没送,竟是随手扔掉了。

我悄悄地将那块异兽的玉佩捡了回来,用线穿起来,十分隐蔽地贴身戴在胸前。那异兽雕刻得很有想象力,似神话中的上古神兽,既端方又可爱,相比之下,我刻的那块玉兔,就太寻常了,根本拿不出手。

于是,我打算重新雕刻更复杂花纹的玉佩,送给李同尘,而小玉兔因看不过眼了,就想随手丢掉。

因那玉兔的璞玉是让萧蕴从宫外找来的,他认了出来,说我雕刻的技艺甚是精湛,与其扔掉,不如赠与他。

萧蕴为人周正,难得他开口违心地说一次奉承话,我便点头,将那小玉兔送给了他。

我知道,因我太子的身份,我手底下出来的东西,即使再普通,在旁人眼里,也是有着皇家御赐的光芒,也不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会被人视作珍宝。只有李同尘傻里傻气地不懂珍惜,我送她的东西,除了小红,她是真的喜欢,其他的,她都压根儿不往心里去,简直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借着她问我母后寿礼的事情,我答非所问地给她看了我雕刻的玉佩。因怕她不喜欢,我特意雕了两块,让她自己选。虽都是双鸟荷叶纹,但一块的双鸟是仙鹤,另一块是一对鸳鸯。我希望她能看出我的心意,选那对相依相倚的鸳鸯。

她笨得不出所料,以为这玉佩是我给母后的寿礼,选了刻着仙鹤的那块。

我问她为何不选另一块?她竟然说,胖鹌鹑没有仙鹤好看!怎么好好的鸳鸯,在她眼里就成了胖鹌鹑!

我虽早料到了她的有眼无珠,但还是有几分生气,顺势把那玉佩塞给了她,说让她先拿着,改天带她去看鸳鸯,让她好好看看,我到底刻得像不像。

她似乎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不知为何并没拒绝,而是郑重地将那块玉佩收入了怀中,脸颊更是难得地浮起了两片绯红。

其实,李同尘也并没有笨到无可救药,她还是有一点少女的聪慧敏锐,只是不太多。

我见她终于收下了我的玉佩,忙撇过头,不让她看见我嘴角如何也藏不住的笑意。也许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她的心中多多少少也对我生出了一丝情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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