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办公室后，校领导先夸周雁还最近工作如何认真，活动办得如何大气。
周雁还谦虚几句，又说是领导带领得好云云。
他心里很清楚，领导喊他来绝不是为了夸奖他。
果不其然，领导话风一转，旁敲侧击的提醒道：“小周啊，我知道你平时需要和学生合作的工作很多。但是和学生，尤其和女学生，一定要保持距离。当然，你不是老师，只是学校的行政人员，可…”
周雁还笑意全敛，几瞬之间，脑中思绪几转。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他对曹缃绮不可告人的感情，但他有自信，自己从未在人前表露；第二个想到的是对他有意的叶遇秋，可叶遇秋已经毕业，领导不会说出这样带有警告意味的话。
“是，您说的有道理，”他两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在一起，耸肩摇头，“但我自认从没有过逾矩的行为。”
周雁还在学校的工作表现领导们看在眼里，平日也对领导们尊敬有加，和领导们关系不错。这位领导也不想再为难他，领导直接打开手机，递给周雁还看：“这张照片，的确让人产生误会。”
周雁还接过来一看，这是前几天他送曹缃绮她们三人回学校那天的照片。
照片上，商务车停在学校门口，他站在后侧门旁边，手撑着副驾门框，注视着曹缃绮从后侧下车。
实际那天，另外两个学生是从另一侧车门下车的。但是照片拍摄者特地挑选了看不见另一侧门的角度拍摄，看见这张照片的多数人恐怕都会觉得是周雁还将曹缃绮一人送回学校。他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摆明了要让他在学校里翻不了身。
周雁还在学校能力突出，将来大有可为，但明里暗里的对手也不少，他脑海中闪过几个人，也无法确定是谁拍的。
周雁还放下手机，整理好心情，仍旧是四平八稳的模样：“领导，这天是校报的三个学生为完成采访去我家的，后来时间太晚，我担心她们回校不安全，才送了他们一程。两个女生，一个男生，我家门口、客厅都有监控录像，我现在就可以调取给您看。”
说着，他欠起身，想从裤袋中拿手机。
“不用了，坐下吧，”领导抬手按住他的动作，“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但你也应该知道，不能只有我信得过你，要所有人都信得过你。将来如果想提拔你，人家把这张照片翻出来，场面只会更难看。”
周雁还体面的表情已经快维持不住，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笑意勉强又难看：“领导，您的意思是…？”
“前几天市里xx单位的齐主任联系我，说他们那里忙不过来，想从我们学校调一个人去。”领导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xx是个事多但不吃香的单位，级别和周雁还现在比，也算是平调。
对他的“宣判”落下，周雁还释怀一笑，识相地说：“那我毛遂自荐，我也有过挂职经历，对这方面的工作还算比较熟悉的。”
周雁还的识相让领导爽快地笑起来：“我待会儿给齐主任说一声，你也去跟张副主任交接一下工作。”
“好，也感谢领导给我去xx锻炼成长的机会，”在刚才的慌张之后，周雁还又恢复一贯的得体。
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轻轻握起拳，另一只手按了按指关节，郑重地说道：“这件事是我做得欠缺考虑，但我希望，不要让几个学生知道这事儿，也不要影响到她们的学习生活。她们只是为完成工作，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脑海中浮现出曹缃绮侧头看向窗外的情形，对于未来的憧憬溢于言表。
周雁还话音一落，领导看他的目光一瞬变得不同，点头答应道：“这点你说得很好。”
领导话里话外竟带了些惋惜：“如果不是这张照片，小周你在学校不应该止步于此。”
对于这件事，周雁还固然无奈、落寞。现时在领导面前，他不得不保持自己稳定的情绪，笑说：“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哪里愁没有出路呢。”
领导看他如此豁达，也随他笑起来，点头说连几声“好”。
离开领导办公室，周雁还回到自己的办公楼层，去自己隔壁的办公室找到下属，向下属说明自己即将调走，要交接手上的工作。
下属一愣，不曾多问，拿起笔记本，来到周雁还办公室交接。
周雁还的调令也很快下来。
这样年龄差大的绯闻轶事总能最大程度地刺激大家的感官，吸引大家的兴趣，再加上背后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周雁还这件事如野火一般烧遍他周围的社交圈，烧到叶遇秋那里。
叶遇秋在饭局上听见这件事时，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我和他认识十几年，周主任不是这样的人。”
但当别人把照片摆到她面前时，她立刻被堵住了嘴。可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数载的情分居然比不上一个年轻的小丫头。她拿起手机，手指轻拉，放大那个女孩的脸，看清之后，心底一惊：是她？！
·
曹缃绮在公众号上看见周雁还的调令，难免奇怪，学校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调走呢。并且，从叶遇秋出现后，她对周雁还的占有就有了危机感，如果周雁还到其他地方工作，二人接触机会更少，她还能完全地占据他吗。
想到这些，她决定去周雁还那里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乘电梯来到周雁还办公在楼层，电梯门打开，缃绮一抬头，看见外面站着的叶遇秋。
缃绮倨傲地微微颔首，假作不认识一般从她身边走过。
“学妹请留步！”
用词虽礼貌，语气却傲慢。
曹缃绮不紧不慢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迷惑地看向叶遇秋：“您是——”
过了两秒，她又作恍然大悟状：“哦，不好意思，一时没认出来。学姐，您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遇秋刚和周雁还谈完。周雁还对她说，这件事不怪曹缃绮，她也是受害者，都是他自己太欠考量，被调到其他部门，是合理的安排。
叶遇秋本是来帮周雁还想办法的，谁知听见这么一通话。叶遇秋一肚子火正没处撒，现在看见曹缃绮出现在周雁还所在楼层，心中怒火更盛，口不择言，说话声音也不低：“你来这儿干什么？周主任都被你害惨了。”
缃绮每日待在学校，怎会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她心中疑惑万分，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但想着气势总不能输，于是先压下心中的疑虑，很不客气地上上下下将眼前的叶遇秋打量了几遍。她微微低头，抬眼看向叶遇秋，阴恻恻地一笑。
在叶遇秋的想象中，曹缃绮应该极力为自己辩解，或是灰溜溜地逃走，结果缃绮镇静地定在原地，盯得她心里发毛，她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然减弱几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曹缃绮冷笑：“学姐说呀，学姐怎么不接着说了。看看是我对周主任影响大，还是学姐在行政楼大喊大叫这个行为对周主任影响大。”
叶遇秋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太过激动，没有注意说话声音大小。
周雁还已经循着叶遇秋的声音走到电梯间，一眼对上叶遇秋面对曹缃绮愤恨的眼神，他心中倏然一紧，疾步走到曹缃绮身边，将缃绮挡在身后。周雁还伸出手臂，按下电梯按键，等电梯升上来的过程中，他对叶遇秋说道：“刚才都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怎么还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更不应该对你学妹大呼小叫。”
曹缃绮站在周雁还身后，仰起头看向他的侧颜。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紧绷的面部线条。但是从他急切的话语中，也能感受到他的坚毅。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周雁还朝电梯方向抬了抬手，对叶遇秋说：“不送你了。做讲座的事，以后你和张主任沟通就好。”
叶遇秋岂会听不出，这是下了逐客令。她的自尊心也不容许她再多做停留，她迈进电梯，合上电梯门，门外一男一女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周雁还转身看向面前的曹缃绮，两道细眉颦蹙，看向他的一双眼眸中盛满惶惑。他朝她扯开一个笑容：“你学姐瞎说的，别放心上。”
曹缃绮分明记得刚才叶遇秋的话，她倔强地摇头，踏出一小步，走近周雁还：“不相信。刚才学姐说我把你害惨了，究竟是什么事，是不是和你这次调任新职有关？”
周雁还眼神四处闪躲，曹缃绮乌黑有神的眼珠却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的眼睛，让他无处可逃，语气也有些任性：“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周雁还口气轻松地回答道：“真没什么事。这次调任，也是领导想让我再丰富一下履历，你别瞎想。”
缃绮才不相信，但她知道，从周雁还嘴里是挖不出什么的。她假意乖顺地点头：“好，周主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嗯，以后自己在学校，继续努力，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虽然我人不在学校，但也能托别的人照顾你。”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适合把曹缃绮带到办公室去聊，心中几番挣扎，周雁还按下电梯按键，把电梯升到所在楼层：“我这儿还有许多事，就不喊你去办公室了，你快回去学习吧。”
曹缃绮进了电梯。
周雁还站在电梯前，和曹缃绮挥挥手。曹缃绮笑靥如花地回应他：“周主任再见。”
电梯门合上，曹缃绮的身影消失在周雁还的视线中，他依旧站在电梯门前，两手插在风衣衣兜里，两眼放空，虚望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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