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点的时候，曹缃绮先到咖啡店。因还没吃早饭，缃绮点了两杯咖啡和两块蛋糕，一边吃早饭一边等程昀过来。
也没几分钟，程昀就背着一个大双肩包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iPad和手机。他进屋后，先把那龟壳一样的书包找了个地方放下，然后又放下iPad，缃绮无意瞧见他的手机屏幕，上边还显示着一个单词软件的界面。
缃绮抿了抿嘴巴，口中的巧克力蛋糕化开，她打量着他这大包小包的样子，“什么事，请讲。讲完你早点回图书馆，可不能耽误你用功。”
程昀喝了一口咖啡，用小匙剐了一小块蛋糕进嘴，似乎是做足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问曹缃绮：“过段时间我就要填报考研志愿了，我想问问你，你将来更倾向去哪个城市发展？”
缃绮一听，立时笑起来，她总以为他这大半年潜心学习，应当不记挂俩人的这段感情了，谁知一张口居然还是这种问题。缃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和他根本没有什么未来可谈。她耐心劝道：“你填报志愿，当然应该以你自己的兴趣、意愿为主，不用考虑我。”
程昀依旧认真地看着她：“我是真心把你考虑进我的未来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将来一起去沪市发展，工作什么的，我们家可以帮你找工作。”
曹缃绮无力地叹口气：“我感谢你的真心，很抱歉的是，我们俩未来应该没有可能性。”
程昀愣怔一瞬，他一向温和耐心的脸上忽然现出愤怒的神色，他用十分严肃的质问口气说道：“为什么！你之前从没跟我说过这种话。”
缃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难道告诉他，之前都是吊着他而已？缃绮垂下眼皮，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这段时间我们没联系，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我们俩的性格还是不太合适。”
程昀随即冷笑一声，突然撂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是吗？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不会是因为…周主任吧？”
曹缃绮大惊失色，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猛然抬头看着程昀，呆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程昀看着她无措的表情，脸上反浮现出得逞的笑：“我猜对了？看来那张照片是真的。”
缃绮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神情已然出卖许多信息，她连忙稳住心神，尽力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我知道你可能听了某些传言，看到一些照片，但只不过是他人的诽谤，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要是把那些当真，在同学之间散播，败坏我的名声，到时候我可不顾咱们从前的感情，一定去校领导那里告你一个诽谤。”
“你心狠，你可以不顾从前的感情。可是我心软，”程昀一笑，感慨地说道，“我不忍心不顾啊…我不会把那件事告诉任何同学。瞧你刚才紧张的样子，其实你也很清楚，如果你真和他在一起，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程昀盯住曹缃绮，有如黑墨一点的眼珠中意味悠长，透出千言万语。
尽管周雁还如此说，缃绮仍不敢放松，她警惕地看着他，手指头在身前的桌子上敲了敲：“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谣言的，谁告诉你的？”
“我爸来N城应酬，在饭局上，有人给他看了那张照片。他之前看过我们俩的照片，认出来那是你，特地把你和周主任的照片拿给我看，”程昀笑意讽刺，“尽管我爸妈现在对你印象极差，我还要求见你，求你和我一起去沪市发展，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太卑微了。”
缃绮不吃这套，她双手叉在胸前，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懒散地翘起腿：“你可别道德绑架我，不是我让你来求我的，是你自愿的。而且我现在已经明确拒绝你，你要是不想这么卑微，你可以走了。”
缃绮态度强硬，程昀的态度就软下来。他两手扶在桌沿，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缃绮，你再考虑一下吧，咱们年龄相仿，是最合适的。你也努力考研究生考到沪市，我家在那里很多资源，将来工作你不用担心。”
曹缃绮瞥眼态度恳切的程昀，又很快挪开目光，烦躁地摇摇头：“我们真不合适，你不要再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刚才你也说了，你父母对我印象极差，你爸妈会同意帮我在沪市找工作吗？”
恐怕程昀先前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听了缃绮这话，便有些慌乱起来，口中嗫嚅：“这，这…将来总会有办法的，我会努力说服他们，他们也会对你改观的。”
缃绮微微一笑，背起自己的帆布袋，她站起身，“既然如此，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最起码，你自己要先考上沪市的研究生。好好备考，别想这些了。”
说完这一句，她就迈开长腿，从程昀身边擦过，朝咖啡店的大门走去。
九月中旬，秋日的凉意初现，缃绮穿着一条长袖连衣裙，将将垂到脚踝处。出了咖啡店的大门，晨风吹拂而来，缃绮的裙摆被吹得紧贴在身上，路边的枝叶被吹得哗啦啦作响。她两手攥住帆布包带子，慢慢地向学校的方向走去，脑中的思绪如同路边的枯枝一样纷乱。
她从前以为，她和周雁还的绯闻只在校内流传，万没想到连来N城应酬的程昀父亲都知晓。到底传播得有多广，她不敢想。
·
周六的早上，缃绮照例去周雁还那里。
周雁还要在家做午饭，故而没来学校接她，是她自己做地铁过去的。
缃绮起得晚，没吃早饭，等她到周雁还家的时候，周雁还已经将午饭端上桌。他炒了一道长鱼，两盘蔬菜，烧了一锅浓郁的骨头汤。缃绮知道，这几道菜看着虽然简单，但是也够他忙一个上午的，便主动说道：“待会儿吃完，我来洗碗。”
周雁还解下身上的围裙，搭在椅背上，在缃绮对面坐下，他眉毛一扬：“好呀。”
曹缃绮挖了一点米饭塞进嘴里，几番酝酿之后，还是问周雁还：“之前我们俩的谣言…来到底怎么回事？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周雁还给缃绮盛汤的手一滞：“我调离学校，已经算是校领导对我的处罚。你不用担心，一定不会波及你的。”
缃绮想到那日程昀说的那些话，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摇头：“这件事，恐怕超过你的预估。”
周雁还把汤碗放到缃绮面前，语气陡然严肃：“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缃绮本着坦诚的原则，把程昀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她无力地垂下头，眼神暗淡了：“这件事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埋在我们身边。我小时候听过太多流言蜚语，我真的害怕。”
她抬起头，望着周雁还，拧起眉头，眼神却格外坚毅：“我不想待在这儿了。研究生，工作，我要彻底地离开这儿！”
周雁还被她几句话震得一愣，眼珠在缃绮脸上上下下地徘徊过两圈后，说道：“那些闲话，我听得并不比你少。时间一久，没有人会记得的。”
“我比你更清楚，不管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要是有关男女关系的，最能刺激大家，”缃绮冷冷地笑出声，“说不定五六年后我步入职场，这段陈年旧事还会被翻出来，引发大家乐此不疲的讨论。”
“那读完研究生，考不考虑回Y市工作，或者W市。我都可以陪你回去。”
缃绮一听，立刻放下手中饭碗，碗底在饭桌上碰出“叮咚”一声，她刚才还语调平平的声音一下硬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我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走出那个地方，我不可能再回去。”
周雁还与缃绮的眼神碰了一碰，犹如碰到一根硬钉子，他的眼神闪躲不及：“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了？”
“是，”缃绮坚定的目光投向周雁还，“其实年初去游学，站在天桥上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要到北京读书，然后留下工作。”
从周雁还惊讶的眼神中，缃绮便知道，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周雁还无言，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荡开。
“你可能一时间没法接受，也没办法做定夺。不着急，你慢慢考虑。”说完这些，缃绮低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这一顿饭吃得极其沉默，只听得到碗筷碰撞出的叮咚声。二人吃完饭后，周雁还也不用曹缃绮收拾，将剩菜端进厨房，又将碗筷收拾去洗。
这个周六，曹缃绮和周雁还没有出去逛街、看电影、吃饭，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一个人团在沙发上，另一个人在书房办公。晚上俩人躺在床上，背对着对方，却又盖着同一床被子，被子中间别扭地塌下去一大块。
缃绮不愿意往中间挪，身前的被子只能勉强盖住身体。
这么将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被子已经整个缠裹在缃绮身上。她翻过身，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周雁还已经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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