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和缃绮大惊失色地对视一眼，赶紧冲进房中。
还好，只是干呕，还没真吐出来。
缃绮嫌弃地朝周雁还翻了个白眼，这么些年，酒量不见长，酒品反倒更差。
司机心有余悸，走进主卧卫生间，拿了一个塑料盆摆在周雁还床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去冲一杯蜂蜜水给周总。”
突然传来手机震动声，缃绮以为是周雁还的手机，下意识就想上去掏他的手机。结果司机从兜里摸出手机，走出房间接电话。
缃绮尴尬地退回半步，听到外面司机在说：“嗯，在周总家，把周总照顾好就回来，你和宝宝先睡。”
司机走进主卧，缃绮看着他塞手机的动作，说：“你家里人还在等你？你先回去吧。”
司机没有拒绝，他为难地看了看床上酣睡的周雁还，欲言又止。
“没事儿，我今晚在这儿盯着周总，你放心回去，”缃绮抬起手指着司机小哥，故意板起脸，“但是给我记住！我今晚留在这里的事不允许告诉任何人！”
司机一下用手捂住嘴巴，点点头：“放心，我绝不说出去。你待会儿记得给周总倒一杯蜂蜜水。”
“知道了，”缃绮潇洒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司机走后，缃绮两手叉在胸前，歪头看着床上的周雁还，不屑地嗤笑一声，走出房间。
其实周雁还根本没醉。
在酒店楼下装醉，是想借机给那个钱总监撒撒酒疯，谁知竟有意外之喜。上车后，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同缃绮说话，于是继续装醉。谁知意外听到她对象喊她回去，他不想放她走，干脆装醉装到底。
此时的他则睁开清明的双眼，看着头顶天花板，等缃绮冲好蜂蜜水给他送来。无聊之下，他开始猜缃绮会如何喊他起来喝水，若是他继续装睡，缃绮会不会动手喂他喝呢。
周雁还勾起唇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他甚至在脑内把曹缃绮喊他喝水的口气、动作、神情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约莫十分钟过去，他连一杯白开水都没等到，更别提什么蜂蜜水。
周雁还按捺不住，他从床上爬起，没穿鞋，静悄悄地走到门边，轻轻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有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再仔细一听，她似乎是在和对象通话：“嗯，时间有点晚，我不太敢一个人回去，我在酒店住下了。”
接着她又娇嗔道：“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嘛。”
“好了，挂了，你早点睡，上班的时候记得多喝水，拜拜。”
门里的周雁还听得怒火中烧，手心里的门把手几乎要被他给捏碎了，他恨不得甩开门冲出去质问她一顿，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气呼呼地打开房间阳台的门，站到阳台上透风。
被冷风一激，他头脑清醒不少。什么待会儿给周总冲蜂蜜水，只不过是她骗骗人的罢了。
周雁还懊悔地叹了一口气，暗念，周雁还啊周雁还，你不是三十几岁，你四十几岁了，怎么七年过去了，还被她骗得团团转啊，你是一点长进没有呀。
此时的曹缃绮也正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吹风。
周雁还家的视角很好。缃绮两手撑着栏杆，看到近处的居民楼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朦胧灯光，是家的感觉。再微微仰起头，极目远眺，便能瞧见国贸那处的高楼仍然灯火辉煌，白花花的一片，她没由来地舒出一口气。
缃绮原本对生活的计划是这一俩年就和王炎莘结婚，俩人的积蓄能付个房子首付，往后走一步算一步，慢慢赚钱慢慢忙。可是周雁还的出现让她变得心猿意马。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是向周雁还那边倾斜的，谈过这么些男友，她对周雁还用情最深。但理智告诉她，王炎莘是当下最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选。
想着想着，曹缃绮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今天周雁还的态度，他应该很讨厌她吧，自己在这儿想这些，是不是太自作多情。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走回到客厅，锁好阳台的门，左右踱上几步，大致弄清周雁还这个房子的套型布局。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三个卧室都带卫生间。另外还有一个书房、一个卫生间和厨房。
缃绮在心里估量了一下这个房子的租金大致多少，疑问更多。周雁还为什么突然决定来北京工作，为什么能一跃成为华荣的高层，在北京又会待多久，N城的房子车子怎么处理的？
缃绮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只将美瞳和假睫毛卸掉。回到客厅，她在长沙发上躺下，头下枕了一个靠垫，拿外套勉强盖住上身，打开一个A**R。看着看着，困意袭来，她灭掉手机屏，侧躺着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房里的周雁还一直没睡，一方面是悬心客厅里的曹缃绮，另一方面是喝了酒，口干，偏偏卧室里还没水。
他支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声音，听到没动静了，才走出主卧。他特地没穿拖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没声儿。
缃绮没拉客厅的窗帘，落地窗外的灯光透进来，洒在她身上。周雁还走到沙发的一头，微微俯下身看她，她脸上妆容不曾卸去，稍稍靠近，香水的甜腻味和化妆品的香气便扑在周雁还脸上，这香气比晚上的酒香更醉人。
大抵是在这脂粉香气中醉倒，周雁还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触一触缃绮的眼睫毛。手才伸到一半，缃绮翻了个身，朝沙发里侧继续睡。
周雁还像陡然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大梦方醒，他猛地收回手，呆愣住了，凝目看了曹缃绮好半天，而后他唉叹一声，摇摇头，暗暗抱怨自己真是没出息。
周雁还换了个位置，站到沙发前，低头看了看蜷在沙发里的曹缃绮，他皱起眉，半弯下腰。他怕她这么睡不舒服，想把她抱到房里去睡，又恐惊醒她，思量再三，已经抬到半空中的手只好又放下。
周雁还半蹲在沙发前，呼吸不自觉放轻了，眸光一点一点量过缃绮的脸。昏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庞泛出细腻的光泽，满满的胶原蛋白。
周雁还想到当年“老男人”三个字，心又抽了一下。
她这块玉是至臻至洁的，让他只敢这么看着，不敢靠近，他怕自己的存在会玷污这块玉的光泽。
周雁还缓缓拿起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处，然后去房间里拿了条轻薄的空调被给她盖上，不管睡得舒服与否，最起码别睡着凉了。
忙完这一通，周雁还从电视柜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准备回房，走出两步，仍是不放心地折返，帮缃绮从头到脚掖好被子。
·
第二天早上，缃绮是在厨房丁零当啷的碗筷触碰声中醒来的。睁开眼，她便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眼一眯。她慢腾腾地翻身，背身朝里，两眼朦胧间，看到眼前典雅大气的沙发花色，一下惊得睁大眼睛：这是在周雁还家，不是自己的小屋。
她从沙发上弹坐起来，才看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淡蓝色的空调被，是周雁还给她盖的吗？
她的心忽然有些小雀跃。
她转过头，循着碗筷触碰的声音看向厨房。厨房中，一个扎着低马尾的阿姨背对她，站在锅灶旁，应该是在做早餐。
缃绮突然想起昨晚没有卸妆工具，撕掉假睫毛、摘掉美瞳就睡了，不知道此刻妆已经花成什么样子。
一向对自己容貌很严格的缃绮赶紧下地塌鞋，冲进大卫生间。果然，镜中的她颇为滑稽，眼尾上翘的眼线糊成黑乎乎的一团，眼皮上的眼影结块斑驳，原本涂在眼皮中间的闪片落得满脸都是。
周雁还的卫生间里当然是没有卸妆工具的，连洗脸巾都没有。缃绮用两只手往脸上扑了些水，然后拿起洗漱架上的男士洗面奶，搓出泡沫抹在脸上，再用清水洗净，勉强将脸上那些尴尬的痕迹洗净。
她凑近镜子，来回侧脸，左看看，右瞧瞧，检查自己的皮肤状态，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课。照着照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灰色棉质睡衣的人影。
周雁还没有出声，就这么悄没声地站到卫生间外面。
缃绮从镜中看到他手背在身后，垂下眼眸，两眼眯成狭长的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镜前的她，嘴角虽然带笑，却是讽笑。
这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缃绮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尴尬地愣住了。
缃绮抬眼，看着他冷漠的神色，逼视的眼神，刚才雀跃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想到几年前，她化妆时，周雁还也会站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她，抿嘴微笑。
她仰起头，用撒娇的口气问他好不好看，他先点头说好看，然后再说，不化更好看。她会转身锤他一拳，说他像老人，家里的老人最不喜欢她化妆。
没了期待，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变得无所谓了。缃绮站直身子，缓缓转身，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唇：“早上好，周总。昨晚太晚，我不敢一个人回去，在您家沙发上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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