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上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的甜香，地上立着红底白字的招牌，写着老式面包四个字。
临近十点，已经过了早市高峰，摊位上的面包陆续售空，对面卖鲜奶的摊主依旧早早售罄走人。等待客人的间隙，丽枝用夹子迅速夹起面包整齐摆放进两个托盘中，干的一个，湿的一个——整齐摆放会让她心情愉悦并乐此不疲。
整理完毕，她抬起头打量零星几个来往的行人，最近看到一些陌生的面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个北方小城市自从因为房价低上过几次热搜之后，越来越多的南方人过来定居，连带着早市上也多了许多新鲜面孔。
比如面前这位年轻客人，对方正垂眼扫视托盘里的面包，像是在找寻什么，苍白的肤色，戴着一副口罩，一侧头发捋至耳后，露出银白色的耳机。
推销是有技巧的，其中一点就是不问要不要，而是问要那种。丽枝开店大半年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立刻笑着招呼：“美女，想要哪种面包？”
“有没有蜂蜜脆底小面包？”
声音也很好听，丽枝心想。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哪款面包，读书时室友每次返校都会带上一包，据说是南方人童年的回忆，不过她这里没有。
她笑容不变:“不好意思客人，店里款式以老式糕点为主，有蜂蜜面包，但是没有脆底，要看看吗，是店里的招牌，还有这款酸奶面包也是……”
对方刚刚显然只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听罢也没有多少纠结，要了刚刚她推荐的两款招牌面包。丽枝麻溜的称重打包。
“好的，一共4块5毛。”
她将袋子递给客人。对方却没有先接过，而是掏出手机对准摊位前收款码一扫。
与此同时，向阳立在面包摊位前有些尴尬。
这是她搬家后第一次赶早市，原本只是在某人的强烈推荐下随便逛逛，路过面包店一时兴起。但没想到面包是称重售卖的，对方行动太过迅速，电子秤上的金额昙花一现。
难道熬夜真的会让听力下降？店长说的小数点后面是什么数字来着？4还是5？她对着手机支付的输入界面艰难回忆分辨中。
很快她放弃了纠结。
“4块多少，抱歉，刚刚没有听清。”平静的询问，但声音弱了两分，带点窘迫的意味。
“4块5毛钱。”
丽枝特意放慢了语速，此刻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两边的摊贩也收摊走人的差不多，周边安静不少，声音清晰可辨。
眼见对方手指飞快输入金额，接过蛋糕道谢转身离去一气呵成，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她收回目光。
之前没见过的客人，但总觉得有点熟悉，刚刚对方没听清，是因为戴着耳机？但她分明看见对方耳机款式是骨传导，应该不影响正常交流，不能是她说话有口音吧……她陷入了沉思。
现在已经是春天，太阳高挂，但冷风直直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母兽舔舐幼兽一般劈头盖脸，多少有些不顾人死活。路过的公园挂了几条广告横幅，特意抠了几个洞减少风阻，此刻依然猎猎作响。
向阳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未果，只得加快了脚步。早市离她刚搬的家只有一公里，很近。
打开房门，随手将钥匙挂在玄关的挂扣上，手中的袋子轻放在客厅的实木桌上。她很少见到这种老式的桌子，很沉也很牢靠，只是不好挪动。
坐在实木椅上休整喘息，平复心跳，爬五楼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距离只身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一周了，在综合考虑了几个房源后定了这间。楼层有些偏高，但采光非常好，尤其是两室朝阳，天晴时每天都能晒到太阳。
值得一提的是，看房时，房东阿姨对租客的要求有且仅有一条——不抽烟。向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总觉得其中应该有一段故事，但她没有多问。
房间有几个插座不能使用，签约时房东阿姨约定了今天处理，她解锁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候，起身准备茶水。
很快，房东阿姨如约而至，向阳开门却诧异的发现来人只有房东阿姨一人，对方身上斜挎了一个小包，熟门熟路的换上了自带的鞋套。
向阳倒茶请对方入座，有些疑惑：“电工师傅要等会儿来吗？”
“用不着找人，阿姨我退休前就是干电工的，原本上次签合同的时候就能给接上了，只是当时没带工具。”丽缠香摆手，想当年，这栋楼还是她亲手给拉的线。
她顺手从随身挎包里掏出电笔和起子，蹲下开始测电路，电笔没亮，嗯，得关电闸重新接线。
只见丽缠香行云流水的拆盒、接线、固定、检查、安装插座。向阳肃然起敬，她从小生活的在洪水大省，几乎年年都有人因此触电而亡，虽然一直跟电脑打交道，却很害怕电这个东西。
“好了，拿插线板试试。”十分钟不到，丽缠香让出位置示意对方检查，一边将工具整理收回包中，见插线板可以正常使用，她顺手将地上废弃的插座收拾后，满意的起身，不错，看来手艺还在。
“谢谢阿姨。”
“不用谢，有什么问题一定记得找阿姨，一个人在外地生活很不容易。”丽缠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由想起她年轻时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大城市讨生活的那段日子。
忍不住再三重申有事找她，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嘱咐平常记得反锁，陌生人敲门不要回应。
向阳乖巧应下将人送出门，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房东阿姨的热心和真诚，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北方小城市的人情味有些太浓厚，她有些招架不住。
叹了口气，她转身继续收拾剩下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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