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子

一连两日,楚盈都不见将军的影子,只知道他每日都早早出门进宫,晚上漏夜才回。

楚盈头有些晕,不知是不是夜里受风的缘故,让人去书院替他请了早课假,喝了药,又在床上睡去,一睡便到了日上中天。

“那沈怀只是靖国国君里最不受宠的庶子,如今来息国求学,国君竟以太子之礼相待,真是毫无颜面可言!”

被嗓子的干痒弄醒,迷迷糊糊间,楚盈听到隔壁书房里有人在谈话。他揉了揉眼,顾不得嗓子不适,起身走过去上前趴在相连的门边偷听。

原本是有给他安排专门的小院子,他不住,就要住在离楚绰最近的厢房中,后来楚绰特意将书房改小,厢房扩大,才让他住的舒适。

这小书房有双面连通的门,幼时楚盈夜里害怕,就会穿过书房找楚绰,这么就了,从未见这小书房待过什么客人。

“羊学士,息怒。”听到楚绰略带安抚的声音传来。

羊季学士?楚盈震惊不已,朝堂皆知楚绰与羊季学士不甚相合,没想到竟是他来小书房里议事。

“国君也要听朝里众臣的意见,且国情如此,息国小国向来安分守己。如今的靖国却正是野心勃勃,上下扩张之势,我们自然要避其锋芒。”

羊学士许久未发一言,楚绰也不催促。

过了许久,楚盈还以为他们不聊了,准备起身离去时,又听到羊学士压低声音道

“将军,我听闻你有两位堂兄弟,且他们都在靖国做大夫,不知将军之意?”

楚绰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自小在息国长大,学士所说的堂兄弟,应是我几个堂叔父那几支中的。自从祖父分房,族叔出走他国后,我们堂兄弟间可从未相处过。”

“可毕竟你么同出一脉,血缘相近。”羊季学士带着笑意,摆明不信楚绰这般划开界限的言语。

“羊兄究竟何意?”

“正如楚兄所言,靖国势大,且君主公卿同心协力,野心勃勃北上,真是招揽天下贤才之时。楚兄正好有此关系,怎么不好生利用?”羊学士难得这般铿锵有力的发言。

这次换楚绰长久没有说话。

羊季看着此人,明明他年纪比自己还小些,可朝堂之上,一向寡言,比他那个父亲还要老道。原本他是不想来同楚绰过多打交道的,若不是夫人侄女虞舒整日提起他,又有门客得了楚家在靖国朝堂有人的消息,他才不会来找。

羊季虽不了解楚绰,但身为男子处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应当谁都不会拒绝。

这般想着,羊季又循循善诱“如今这世道,天子式微,只守着都城那一块儿地方,各地诸侯独立称王,国家间强弱各凭本事,楚兄觉得呢?”

处在乱世,大国吞并小国,已是常事。有志之士趁早改投明主,执掌大国权柄,和窝在小小息国做统帅相比,自然更能动人心。

楚绰还是没说话。

羊季见此,惊异片刻后,目光逐渐冷了下来,心头火起,硬邦邦道“羊某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楚绰补全了他的话“楚某休沐在家,不曾待客。”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

楚盈在揉了揉眼,羊季学士平日里最是忠君,竟然未战先降,真是令人唏嘘。但他所说也是实话,若是将军也改投靖国,有族兄帮衬,以他的才能,想必定然能比现在更有权势。

楚绰推开书房门时,见到少年直愣愣窝在地上发呆,一脸迷惘之色。

“还没入夏呢,地砖寒凉。”楚绰蹙眉,弯腰将人扶起身。

楚盈原本就是刚睡醒,早食还没吃,又窝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子话,精神过于震惊无法顾及身体状况,以至于腹内空空进而手脚冰凉。

楚绰摩挲他的手,将人搂在怀中,责怪道“自己的身体,一点也没数,冰着多久了?”

“将军,季学士什么意思,他要去靖国效力吗?”被搂住后,身体有些回暖,楚盈抬头看着楚绰。

“你都听到了?”楚绰不奇怪楚盈的才智,又拿了件外套将他罩住,见小家伙还在盯着自己等答案,解释道“他应该是有这个想法,正在抉择之时。”

楚盈点头,又想到另一层,“他只是有想法,就来找你商议,可见他们都觉得你会去靖国,那......国君是不是也这么以为?”

息国国君年岁不小,已经五十出头,楚盈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这位国君主政。若是他猜疑楚绰,那楚绰是否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楚盈满眼担忧,楚绰刮了刮他鼻子,“别想有的没的,我整日上朝,几乎日日同国君会面,君臣之间早已性情相熟。”

羊季学士正值壮年,野心勃勃,虽然他的父亲是一代大儒,但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名声不显,在息国受命做学士,只主管些政令宣传的事。他自恃才高,一直认为宰相之位非己莫属。

可息国国君,虽不昏庸,却十分守旧,宰相之位一直都是姜姓宗族担任,三军统帅虽然有能者居之,但也一直设置了监军之位,并不把权利随意下放。

靖国则不然,靖国中期时,叔父杀侄子上位国君,担忧会有效仿之风,所以将大宗斩草除根,其他宗室也不掌实权。反而是有才能的公卿之士把控朝堂,渐渐也行成大族。

如此国情,羊季学士心向往之,也无可厚非。

“你今天休沐?”楚盈得知楚绰将会在家休息一天时,惊讶不已,“不是还没到旬休?”

对此,楚绰并不解释,只道“国君体恤。”

楚绰陪着楚盈吃了午饭,让人送他去羊介子府上,自己回屋歇下。

楚盈磨蹭着不想上学,加上他还有前两日的心事没了,想着是否趁此机会表达,就见宋叔捧着柳枝匆匆忙忙在院中穿梭,楚盈猛然记起今天的日子,心底一凉。

今日是楚绰夫人的忌日。

楚盈脸上发烫,好似被人抽了几巴掌,他失神片刻,丢了魂一般,拿着书包出府。

他心里难受,实在不想去学堂,索性逃了下午的课,老师们定然以为他还在病重,想必将军也不会专门往学堂寻他。

正在想着要往那里去消遣半日,在街道上胡乱走一气,可巧迎面遇上壶生。

“怎么没去上课?”壶生见到他,欣喜地迎上来,顺势自然地搭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要上课?”楚盈反问回去。

“你家将军专门为你拉人情求的学,想必课业定然繁重!你逃个一天半天,也可以理解。”壶生嘻嘻哈哈,善解人意道。

见楚盈不反驳,神色恹恹,壶生掩下眼底的精光,在楚盈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楚盈眉头皱起,挥手打他,“满嘴胡沁,在外头都学了什么鬼东西!”

说那些些荤话,楚盈一脸嫌恶。

连连告罪的壶生,又提出请他吃饭赔罪的事,“走吧,我听说息国京都里有上好的异邦舞姬,我游历他国都没见识过呢,正好你陪我见识见识!”

楚盈脸上一红,“我也没去过。”

“不是吧!息京的公子哥们都去过,你别是说笑吧!”

见壶生作出夸张震惊模样,楚盈嘴硬道“虽然没去,但也听闻过,异邦舞姬并无太多不同,都是扭动身体,差不多。”

“你这人,越说越露馅了。”壶生指着他哈哈大笑,“就是雏儿,还不让说。”惹得楚盈又一次拳脚相向。

“走吧,难得浮生半日闲。”

两个少年在街市人流中,勾肩搭背,嬉笑言语。

息京的舞姬所在场所,除了专供贵人享乐的桃花舞坊,还有各大酒楼饭庄。舞者在大堂里覆面表演,弹琵琶吹箫管的乐艺伎在一旁助兴。

壶生到底是在外游历过的人,进了酒楼就朝侍者要了包房,熟门熟路地带着楚盈噔噔上楼。

房间私密性极好,隔间外还有临街的窗户。楚盈跟着上来后,就穿过内室走到窗边透风,俯瞰街市,的确愁绪少了一些,他克制自己不去想此刻将军在做什么。

内室壶生已经在跟侍者吩咐,要什么样的舞姬,楚盈闭了闭眼,也转身一头扎进内间,关上了临窗的那扇小门。

乐声悠扬,异邦胡姬露出小腹,身着清凉,围绕着楚盈舞动。更有大胆的,见壶生身姿健壮,更是直接蹭到他身上扭,壶生乐呵呵地配合,同人舞了一场后,还颇为照顾地朝楚盈递酒。

楚盈接过壶生递来的酒,大口喝下,辣的嗓子眼生疼,本就不适的嗓子愈发疼痛,心里难受好似消减了一些,他嚷嚷着再来一杯。

见此壶生推开贴到脸上的舞姬,同楚盈越坐越近,终于一把将人揽在怀里,带着酒醉的迷糊,指着人道“阿盈,你长大了。”

“我早都长大了!”楚盈醉眼熏熏,大声道。

“你长大了,要做些成年人的事才行。”

楚盈平日里从没这么喝过酒,脑子反应减慢,疑惑道“成年人的事,对,做成年人的事。”

壶生看着眼前人水润通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心里愈发痒起来。

循循善诱“阿盈,我待你好不好?”

因饮酒而迟钝的楚惠,笑起来都慢吞吞,“好!壶生兄长待我好,阿盈都记在心里。”

壶生眸**深,在他耳边低声道“阿盈,我让你舒服。”说罢,仰头看着周围舞者乐艺伎,挥手示意她们离开,眼神清明,一点儿也没有同楚盈交谈的迷离感。

将人清场后,壶生又喂楚盈喝了一杯酒,见人眼睛都睁不开才算完。

然后壶生起身将内室前后的门都关紧了,然后坐回软榻上,将楚盈抱在怀里,一点点描摹他的脸庞。他游历几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脏事烂事他都见过,被人逼迫,也逼迫过人。

很多时候,他都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幼时玩伴。

但有意无意,他还是回了息京,再见到这个人时,他的心咯噔一声。

原来,行路漫漫,归途始终在此。

楚绰根本不记得今日的早亡妻子的忌日,原本情分就浅,休沐一天也只是为了替国君试探。靖国派了公子来息国后。,朝野蠢蠢欲动的不少,只是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会是羊季学士。

午后,又有人来访,竟然用的是送美色的借口。草草将来人打发了,期间看到一个眉眼间同楚盈相像的人,楚绰楞了片刻,送他来的那个大臣心喜,果然,谋臣同他分析,楚将军甚是宠爱楚盈,找个相似之人,必然不会轻易推出。

来人急忙忙告退,逃似得奔走,就这么无赖地竟然将人留下了。

这人名叫凌甫,应是专门培养过,不多话,见送他来的人了,急忙朝楚绰俯首跪拜“愿伺候将军。”

就这么地,楚绰便留下了人,招呼宋叔将人安置到外院,特意交代别让楚盈见了。吩咐完,就听见小厮前来汇报“盈公子并没有去羊介子府上上课,公子在街道偶遇壶生,然后同人一道去了酒楼,还叫了异邦舞姬。”

楚绰闻言,捏碎了桌上的瓷杯。

“哪家酒楼?”楚绰声音低沉,带着山风雨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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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国将军二三事
连载中竹皮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