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遗(wei)不防被幻玉踩住身躯,为得脱身狠狠在幻玉脚上咬了一口。幻玉吃痛,抬脚抽身,肥遗乘隙而逃。因是第一次咬噬人类,故逃途中脚步凌乱,首尾瞻顾不暇,一头撞在蛟姑腿上,被蛟姑一把提起,方才现了人形。只见是一个八岁孩提的模样,眼神清澈,发色黑中映绿。
却看蛟姑怎生打扮:只见她穿着一领乳白色立领袄,边领口镶着嫩绿色走蛟纹缘边,一腰松柏绿海水江崖纹短裙,发色黑中显棕,用一支蛟形翠簪盘起一半,其余发丝用红色头绳系着。
肥遗不自然的咧开嘴摆着笑意。
蛟姑一眼便见他齿尖上的血迹,寻思道:“你如此慌张,莫不是咬伤了人?”
“嗯,”肥遗两手食指相对,尴尬地咧着嘴说道:
“姑姑,我被人踩在了脚底下,为得脱身,才狠狠咬噬了一口。”
蛟姑松开手把肥遗放回地面上,“这就对了,遇险要有脱逃的对策,”蛟姑轻点着头,肯定了肥遗的行为,瞧向他后背上印着的泥脚印,“还疼吗?”
“本来觉得自己都快被踩断了,回咬这一口竟真的减轻了后背的疼痛。”
“你的蛇毒俱甚,快领我走回去观望则个。”
“是。”说时肥遗引领着蛟姑往来时之路走去。
走了三四十步,只见路旁草中躺着两个人。蛟姑走近二人,目光看向幻玉,瞳孔微胀,她蹲下身子,见着地上躺着的女子脚裸处已泛开乌色,身旁一男子嘴角淌着乌血,她握住躺在地上女子的胳膊,唤道:“幻玉公主。”
肥遗听得蛟姑口中脱出“公主”二字,霎时圆眼圆睁,已知是咬了要紧的人类。
“小遗,解药。”蛟姑看向肥遗,向他伸出一只手。
肥遗从身上的侧囊内掏出两粒黑色药丸,蛟姑拿了一粒喂给幻玉。
“姑姑,这个人也要救吗?”肥遗看着掌心的解自己蛇毒的自制草药丸,看向玄夜,又看向蛟姑。
“救人一命,如造七层佛塔,你造不造?”
“嗯……造吧,”肥遗走近玄夜,“这个人类真奇怪,我明明没有咬他,他怎么也中了我的蛇毒呢?”
解毒药入口即化,中和着中毒人体内肆意驰骋的毒液。
肥遗又去采了一株穿心莲,亲自嚼了两片叶子,取出准备敷在幻玉脚裸的伤处。他却突然顿住了,“额……”自语道,“掺了毒液的解毒草药,是……不是,没有任何功效了?”他把手中之物甩在了草丛中,不由得摇了摇自己混浊的脑袋。
“蛟……蛟姑,”幻玉半睁开眼,看着眼前人,“您怎么在这里?”
“公主被肥遗(wei)咬伤,我既知情,便来此为你解毒。”
幻玉口中泛苦,情知已吃了解蛇毒之药。蛟姑扶她坐起,幻玉伸出右手摸向身边的玄夜,轻吐道:“玄夜……”
“公主放心,他亦服了解毒之药。”
“幻玉得蛟姑救了我二人性命,如有所需,定为驱驰。”
“可是我的草药丸救了你二人!”肥遗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对幻玉说道。
“遗儿不得无礼,快来见过少主。”蛟姑起身轻轻拉过肥遗。
“姑姑,她是哪里的少主?”肥遗依在蛟姑身侧小声地问。
蛟姑低下头,亦是小声的回道:“是守护枫林阁的清凛山庄少主。”
“哇……”肥遗压着自己的嗓子轻吐一声,随即正身用手理了理衣服,又清了清嗓子,恭敬的迈了半步参见幻玉,只听他说道,“地生界小蛇肥遗见过少庄主。”
“初遇仓促,未有见礼,待……”
肥遗转身,展示后背的泥脚印,“少庄主已赐小蛇一礼。”
幻玉呆愣,继而站起身来,脱下伤脚之鞋照例比对,果是自己的鞋印。
肥遗转身,羞怯无措的挠着头发道:“只是小蛇的回礼有些愧悔……嘿嘿……”
幻玉与蛟姑相视而笑。
只听一声,“少主。”声轻而缓,冷冽中含着关切,如烈日炎炎之下而饮的一口清泉。
幻玉循声看去,果是玄夜醒了。
肥遗把脸凑上前去,睁着纯净的双眼向玄夜问道:“这位公子,我没有咬你,你怎么也中了我的蛇毒?”
“我……”玄夜坐起身欲躲过面前小孩童的质问,扫视周身,情形哪般大致明了,双眼探到幻玉身上,耳朵烧的通红,他压低了嗓子言道,“我给少主吸出伤处的毒液,一不小心……咽了下去。”
“哦……”肥遗舒出一口长气,“原来如此,这就对了!”说时右手之拳击在左掌之上,仿佛解了一桩迷案。
幻玉见玄夜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看自己,便朝他面前伸出一只手。
玄夜眼见得幻玉递来一只手,举手牵住便站起身来挨在幻玉身旁。
“今既相遇,烦请二位赴庄上相聚。”
“自茜香宫一别,已十年有余……”
“蛟姑,我要去!我要去!”蛟姑被肥遗拉扯着袖子,这一拉扯摇晃,把蛟姑的陈词也截断了。
“好……”蛟姑低头低声对肥遗言道,遂又站直了身子,说道,“愿听幻玉公主相咐。”
四人遂行道中。
却说幻玉与蛟姑如何结识,原来当年頔王之乱,蛇女绿意为得姝瑞女王侧君缑琚故挟王命持战。姝瑞女王不为所迫,拿着镂刻双凤衔日的青玉十六密匙途至枫林阁下,莲池之中,开启了地生界之门,非十六扇门,仅一门而已。于从中选中了蛟姑,后頔王平,蛟姑晓住茜香宫,与幼年的幻玉公主相伴几月而后归苍凛山下地生界中继续修行,时至今日与幻玉苍凛山重遇容颜身量未曾改变。
肥遗随蛟姑居于清凛山庄内,一切新奇尽在眼中融为欢乐。这一日,肥遗举着两株穿心莲走至霡霂泽,他抬头盯着这所院落的匾额。
“恩人在此何干?”玄夜突地冒出,肥遗从深思凝眉中顿悟出来,身形略抖,几乎现了原形,又不屑表于自己被玄夜的到来吓了一跳。
“玄夜公子,”肥遗一手指着上方的匾额,“这所院子为什么被称为‘永沐泽’呢?”
“小恩人,你年纪太小还要多识些字,”玄夜颇具耐心的说,他眼神深深的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这是‘霡霂泽’。”
“我看就是‘永沐泽’!”肥遗一脸执拗。
玄夜也不生气,他看向霡霂泽敞开的一扇门,目光极里,里面住着他心爱的人。
“你今年多少岁了?”肥遗扽了扽玄夜的衣袍问道。
“快十九岁了。”玄夜淡淡的说道。
肥遗围着玄夜走了一圈,回到了起初站立的原点,又向玄夜身侧凑了凑,抻了抻玄夜的袖口,抬头一脸自豪的说道:“我今年可是已经三百岁了。”
玄夜也不惊讶,这使肥遗非常不满,叉着两条胳膊放在胸前,几乎折了手中的穿心莲,他慌忙松了姿势,“我要去见少庄主了。”护着手中的穿心莲便先行进了院中。
“不到三百岁的恩人小蛇精。”玄夜轻吐一口,似是对肥遗的身份认证。
半月之后,蛟姑带肥遗相辞于幻玉公主,幻玉携玄夜送别了蛟姑与肥遗。肥遗提了两篮鸡蛋兴冲冲地与蛟姑离开了清凛山庄。
且说幻玉携玄夜送别了蛟姑与肥遗离了清凛山庄,玄夜站在幻玉身后侧,对幻玉言道:“我屋中的昙花今日含苞欲放,夜深时必定依次绽放,少主来赏花吗?”
幻玉转身,抬头直视玄夜,问道:“是那个‘昙花一现只为一个人’的花么?”
“是。”玄夜重重地点了点头,迎着幻玉探索的目光。
“好。”幻玉摩挲着手掌答道。
玄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花开有什么好看?”他把头凑向幻玉耳边,“昙花是什么花?花开不寻常吗?”
玄夜背过身去,带着他得到的答案先行走了。
幻玉措辞,眼波流转,“没什么不同吧!”
“你见过昙花花开吗?”玄月又问道。
幻玉沉思,目光看向玄夜的背影,继而道:“没有。”
明月皎皎美如娥,幻玉沐浴后回到内室,瞧见窗下的炕桌上放着一只木匣,她把木匣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抽开匣盖,只见里面躺着一对十三鳞如意簪,幻玉拿出一支簪子端详起来,簪首为十三鳞素面长板,如意簪头下端嵌着一朵粉色碧玺五瓣海棠花,内镶黄金花丝蕊。幻玉唇角微扬,口中不禁出声:“玄夜……”遂又道,“醉心,适才谁人来过?”
“公主,玄夜公子乘月而来,放下一物,无甚话说,便又走了?”醉心满眼迷惑,今夜匆匆而来的玄夜公子透着急欲捺静的神态,不似旁日的冰冷。
幻玉一手轻触花丝金蕊,笑意从嘴角漫开,对醉心说道:“你去歇吧!我这里不必理会。”
“是。”醉心自去歇息了。
幻玉把手中的那支十三鳞海棠花簪放回木匣内,合上匣盖,手指触到匣盖的凹痕,幻玉拿起来细看,原来是一个“屿”,心中不禁会然一笑。她换了一领粉色海棠花暗纹罗袄,一腰水绿色罗裙,汲着一双如意鞋,未施脂粉便去了菡萏院。
夜色清淡,转眼又浓施重笔,幕布下几点星子寥落的衬着明月。幻玉轻推院门而入,只听院门发出浅浅的吱呀声,屋内就传来脚步声。幻玉只合上门,转身便见“脚步”已至身下,抬眼间,只见眼前人穿着一件素色宝蓝色衣袍,正是这深夜的颜色,腰间似随意揽一条金镶蓝宝石绦环系带。幻玉盯住玄夜腰间绦环上被金累丝嵌住的那颗大大的蓝宝石,这不是玄夜十五岁生辰之时自己送他的生辰之礼么?它未经雕琢就被这么完好的有了用武之地,幻玉不禁摸了一把,只觉玄夜身体一抖,她被玄夜捉住了一只手。四目相对,两人未语走进烛火燃烧的堂屋,趁着烛火,她才看到他的交领低低的,也十分分明的看清了他项间的十三鳞算盘珠项饰,顺手抚下,珠链下坠一块长方形平安素牌。烛火辉映,却也映衬着他眼中的蓝宝石色渐粉逐燃,如这黑夜中的红烛一般……
月照孤影深,玄月踟蹰在菡萏院外。他悄推院门而入,寂静之中的吱呀声如同水中捞月时的无效掠水。玄月心中也想看一眼深夜才绽放的昙花,又恐有人嘲笑他,遂轻手蹑脚,只瞧见窗影上有花叶的样子,花苞眈眈而探,花瓣尖尖,轻拢而绽,舒展开妖娆的身姿。静谧之夜,没有草虫的鸣叫,院中有淡淡的月光,屋内有一对红色的烛火。玄月轻移视线,不期花叶旁有两个人形烛影依偎在一起,唇齿相叠,他顿感宕机,不是夜赏昙花吗?
只听挣断一声,“当嗒嗒……”似是串珠项饰被扯断而滚珠四散的声音。这声响唤醒了玄月,他仍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屋内烛火忽灭了一只,玄月原本清澈的双眼变得混沌了……
苍凛山中雾气淡了,似是节气的收敛,晚风轻吹,高高低低的相遇,这是什么好时节呢?正是:雾丛山气草木敛,夜昙惹蕊初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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