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是细细想过的，眼瞅着刘婵跟田蚡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她作为中间人选了田蚡就得疏远婵儿，选了婵儿就得疏远田蚡。
若论常理，她肯定不能选婵儿这么个小女儿。
但今日田蚡的话提醒了她，先帝那般俭朴的人，能对婵儿屡屡赏赐，恩宠甚至越过了一众皇子。
孝文皇帝她见过的，那是个顶聪明的人，见识跟手腕都远远超过她，王夫人有自知之明，知道她没办法跟孝文皇帝相提并论，可她不懂还不能学吗？
再说如今田家想要显贵都得依附于她，今日田蚡就敢撺掇她禁足婵儿，要先帝赏赐给婵儿东西，若日后真发达起来，她还能不能控制住这个弟弟？
压一压，磨磨这个弟弟的性子不是件坏事，得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
而且论起感情，婵儿她是从小看到大的，女儿现在事事瞒着她，绕过她行事，说明心底不信赖她这个阿母。
她总不能等走到跟婵儿母女离心的那一步才悔悟，如今她看不懂婵儿的打算，也阻拦不了，既然如此，不如先表示支持，笼住婵儿的心。
“我说的话都听清了？怎么不回话？”王夫人问道。
“听清了。”刘婵说道，虽然搞不懂阿母为何突然帮她，但有阿母帮她压着舅舅，她也能少费些力气，于是喜笑颜开道，“多谢阿母。”
母女俩还没说多少话，宫人来报说少府派的人过来了，刘婵心想幸好她先把田蚡撵走了，不然让那些监视的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放在我身边吧。”刘婵安抚王夫人，“阿母别担心，女儿去见见人。”
也不知道少府派来的人长什么样，既然是监视，想必不会太好相处。
刘婵如此想着，看见新来的宫人后心道果不其然。
尤其为首那个，脸僵得跟一张铁板似的，明明年纪不大，却让人望而生畏。
看起来比晁错的脸还臭！
“你可有名字？”刘婵询问。
为首的宫女行礼回答：“婢子名琼。”声音干脆利落。
琼泛指美玉，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可惜看上去没有半点玉的温润感，倒像是冬天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那你就跟着我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刘婵立刻把人安排在身边。
“唯。”
琼不愧是刘启派来监视她的人，跟在刘婵身后寸步不离。让常年不习惯让宫人跟着的刘婵好不自在，那感觉就像是她背后长出了一个尾巴。
带着这个尾巴，刘婵晃晃悠悠去见了妹妹们，又晃晃悠悠去询问先前宫人采买的进度。
采买东西的宫人打量了一眼刘婵背后的琼，谨慎道：“都采买好了，阳信公主可是要现在查验？”
刘婵回头看了眼背后的琼。
“婢子需要回避吗？”琼面无表情，嘴上这么问，身体没有半点后退的迹象。
刘婵瞧着琼的模样，好奇道：“若我要你回避呢？”
琼当即后退三步，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好家伙，这就叫回避啊。
“行，东西放好让我看看。”刘婵也不恼，转过头来对采买宫人道。
刘婵对比着记忆一一查验，看到东西都齐全后，点点头，然后把身后离她三步远的琼叫过来。
“琼，你到时候跟陛下说一声，我明天想出宫去接馆陶公主的女儿过来。”
既然东西都全了，那就按着先前的约定把陈阿娇叫过来一起制盐吧。
有琼在真是太方便了，以前这种事她还得亲自去找刘启，现在直接有了个传声筒！
“哦对了。”刘婵转身噔噔噔跑回殿内，将魔方跟扑克牌寻了个匣子装好，塞到琼的手里，“正好，有你在就不用麻烦少府的人了，顺道帮我把这个也带给陛下吧，名字跟玩法我都写好放在里面了。”
琼：？
总感觉哪里不对。
等刘启召见琼准备听消息的时候，看到面瘫的琼怀里抱着的匣子，也感觉哪里不对。
“阳信歇下了？”刘启让琼将匣子呈上来，顺口问道。
“公主歇了，其他人在守着。”琼恭敬地呈上匣子。
刘启接过来好奇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跟布帛上写的字后，一阵无语。这小家伙给他出了这么大个难题，不会觉得献上这种东西就能平息他的怒火吧？
“她今日都做了什么。”刘启摆弄着手里的魔方，皱眉问道。
琼把刘婵的行踪一一汇报，刘启细细听着，发现他女儿一天到晚有够忙活的，先是陪妹妹们做游戏，陪完后去接见采买宫人，都弄完了就跑回桌案前读书练字，一直坐到晚上才去休息。
刘启听完后蹙眉问道：“她让人准备了什么东西？”
“婢子看着有盐，还有些垩灰。”
刘启愣住，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琼跪在下面，继续道：“阳信公主托婢子禀报陛下，她明日出宫去馆陶公主府。”
刘启脸色阴沉下来，若非馆陶公主查出栗姬的事，如今他也不至于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刘婵这时候去馆陶公主那边是想做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琼道：“阳信公主想着去接馆陶公主的女儿进宫。”
刘启：……
“有空跑出去接阿娇，没空过来亲自跟朕说吗？”刘启怒了，“告诉她派个人把阿娇接进来就是了，用她瞎跑！”
莫名其妙从监视者变成传声筒的琼：“唯。”
“下去。”
等琼退下，刘启看着手里颜色越来越乱的魔方心烦意乱，把它啪地拍在桌案上嘟囔着：“什么怪东西。”
想起太后那边派人来传的话跟梁王最近的动向，他捏着眉心头痛不已。自打栗姬出事后，梁王在长安城里的举止越发嚣张，朝臣们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不敢将此事明摆着提起，可谁知道这些家伙私下会议论什么。
“寻个日子把他打发回封地吧。”刘启心道，免得他这个弟弟整日串联朝臣，听说前几日都跑到晁错那边去了，幸好晁错性子刚直，梁王派去的人连门都没进去。
刘婵一醒来知道她不能出宫后很是郁闷。
她还寻思着去宫外买点首饰回来送给阿母呢。
听话的刘婵乖乖派人去馆陶公主府接陈阿娇，在等候的时间里，她带着琼这个跟随NPC去找刘发。
因为栗姬的事，朝局上人心不稳，韩安国作为梁王的下臣，担负着帮梁王谋划的使命，他今日特地进宫准备去面见太后，在窦婴不情不愿地引领下一路往太后宫里走，恰好遇上赶着去寻刘发的刘婵。
“窦詹事。”刘婵乖乖叫人。
她昨天才见到田蚡，今儿又遇着窦婴，想起上次她让窦婴抓住田蚡的事，心道这两冤家莫不是有什么磁场？
窦婴之也听说了栗姬对刘婵行巫蛊事的消息，心道那栗姬自己不安分，非得去针对这么个小孩干嘛，把皇长子都连累了，还让太后又闹着要兄终弟及，连带着这些梁国的官都跑到太后面前进献谗言。
“公主身体可好些了？”窦婴弯下腰询问道，对于这个敢在太后面前劝诫的小孩子，他瞧着挺顺眼。
窦婴脸圆圆的，笑起来很和善。
“阳信没事了，劳烦窦詹事挂念。”刘婵仰起头回答。
面对这么漂亮懂事的小姑娘，窦婴很想伸手拍拍刘婵的头，但念着刘婵的身份，他赶紧把手背到身后，笑着：“还是得好好歇着，别掉以轻心。”
等两人寒暄完，刘婵侧过头看着窦婴身边的中年人，这人瞧着很稳重，应该不是灌夫吧？
韩安国听完这两人的寒暄，知道面前这小姑娘就是把家宴搅得天翻地覆的阳信公主，赶紧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拜见阳信公主。”
“我没见过先生。”她好奇道。
韩安国微笑道：“臣是梁国人，不常到长安。”
梁国人？梁王手底下的人？刘婵打量着他，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忠厚长者，略略猜出这人是谁了。
窦婴替韩安国介绍道：“这是梁国的中大夫韩长孺，阳信公主没见过正常。”
果然是他啊，梁王的外置大脑韩安国！
韩安国阅人无数，没放过刘婵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他有些稀奇：“公主听说过我？”
不应该啊，这阳信公主整日待在后宫中，认识窦婴就罢了，怎么能知道梁国的事呢？
刘婵被韩安国的敏锐吓到了，想着真不愧是谋士出身，心思缜密到连眼睫毛都是空的，这都能被他看出来，害怕再露出什么破绽的她赶忙摆手：“没有没有，阳信还得去找六兄，先告退了。”
说完扭头就跑，身后的跟随NPC琼立马追上。
韩安国意味深长地望着刘婵的背影，他当日跟梁王以为阳信公主的背后之人是栗姬，结果栗姬的巫蛊之事败露后，才发现他们两人大错特错，又凑在一起琢磨了许久如果不是栗姬，又可能是谁。
如今看来，或许阳信公主本身就有点意思。
韩安国还在那琢磨呢，突然被窦婴一肘子怼到。
“你吓着公主了。”窦婴不悦，心道这梁国来的人就是嚣张，连陛下的女儿都敢吓唬。
韩安国口头上：“某知错。”
韩安国心里面：……她自己心里藏着事被我戳破了，能说是我吓的吗！
刘婵一溜烟跑到刘发那边，气喘吁吁的。
刘发赶紧倒水：“出什么事了跑这么急。”
“遇见心眼子多的人了。”刘婵缓下劲来，邀请刘发道，“走吧，东西都准备齐了，跟我一起去。”
刘发心想那栗姬的事才过去多久，婵儿怎么能不好好在床上歇着整日里跑东跑西。
他拿起桌上的点心塞到刘婵嘴里：“别着急忙活，先吃点东西，你实在是太瘦了，病来扛不住的。”
刘婵鼓着腮帮子道：“等我做出这个来肯定能吃很多东西！”
“嗯嗯嗯。”刘发敷衍点头，心里半点不信，刘婵不爱吃饭的事人尽皆知，幸好是长在宫里，要是生在外边不得把自己饿死？
韩安国，字长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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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合着是我提醒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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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早啊，早的我都开始想明天日个六试试了（做宝可梦）
感谢小天使们的评论、营养液和投雷，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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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婢子名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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