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分数线，填志愿。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非常快。
林岁欢志愿第一位填的是A大的法学，她没有半点犹豫，很有底气，因为以她的成绩被录取的概率非常大。
不过这天吃晚饭时，林岁欢听父母说，方决因为志愿的事和父母吵了一架。
方决最近回了父母那边的家，林岁欢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两人还经常发消息，林岁欢却没从他那听说这件事。
林岁欢理解他父母，以方决的分数，留在A大属实是“浪费”。但方决也不是小孩了，他既然能做出决定，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林岁欢在志愿上倒没和父母起什么冲突，父母文化程度不高，在填志愿选专业上只能从亲朋好友那打听，试图给林岁欢提供一些帮助，林岁欢说想学法律，父母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异议。
饭后，林岁欢躲在房间里，给方决打了个电话。
房间隔音不好，林岁欢只得低声说话，怕被父母听出什么异样。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
方决的声音通过听筒变得比平时低沉，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林岁欢小声捂着话筒：“你和父母吵架啦？”
电话那头轻笑了声：“你怎么知道的，在我家装窃听器了？”
“你妈和我妈说的。”
“嗯。”
林岁欢默了默，又问：“那你还报A大吗？”
方决没立马回复，林岁欢趴着，一边玩着垂落在床上的头发，一边等着他回答。
良久，方决问：“你希望我报A大吗？”
“嗯……这个要看你的想法吧，如果你觉得去A大比去其他大学好，那就选A大呗。”
“那你的想法呢？”
“我？我当然希望你去更好的学校啊，我听我姐说，不同等级的大学天差地别，倒不是说A大不好，至少也是我们省最好的大学，不过你能有机会去更好的大学发展，为什么不去呢？”
林岁欢想到什么，又说：“不过你想离家近拿奖学金，也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面，如果是我估计也不想出省，幸好我没有这种烦恼，A大对我来说既离家近，又是我能考到最好的大学，两全其美哈哈哈。”
方决也跟着她笑笑。
“你决定好，我都支持你。”林岁欢补充道。
方决又笑了声，说：“嗯，谢谢你的支持，我会认真考虑的。”
话题结束，林岁欢翻身躺在床上，对面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在传递。
林岁欢放空地盯着天花板，莫名觉得现在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窗台上，房间静得只剩耳边的呼吸声。
不知道听了多久，对面也没挂机。
倏尔，林岁欢开口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嗯？”
“我有点想……”
方决耐心等着她下半句。
林岁欢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翻身将上半身埋进被子里，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语速极快地说：“有点想和你睡觉。”
-
无所事事的假期，林岁欢睡到中午才起，晚上又熬到半夜三点，就这么形成了一个新的生物钟。
这天，林岁欢刚睡醒，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送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员，叫她带上身份证下去。
不知是否刚睡醒，林岁欢并没有多激动，迷迷糊糊地穿上鞋就出门了。
快递员大叔乐呵呵的，夸她争气，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
林岁欢谦虚地回应了几句。
大叔又说：“你们这小区还挺多聪明的小孩，这还有一个A大的通知书，也是你们这的。”
林岁欢猜到是方决，但他明天才回来，今天看来是领不上了。
林岁欢想想，又问：“叔叔，你帮我看看名字，那个通知书是不是方决的。”
“啊对，就是这个名。”
“他是我朋友，不过今天不在家，我可以帮他拿吗？”
大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是他朋友？”
林岁欢知道大叔将她联想成偷别人通知书让别人上不了大学的人，连忙解释道：“真的真的，您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他打电话，而且现在不用纸质版的录取通知书也能上大学，您就不用怀疑我了。”
从方决拿要来身份证的照片后，林岁欢终于帮他领到了通知书。
她拿上两份一模一样的通知书，告别大叔，心情愉悦走回小区。
中午的太阳很晒，蝉鸣颇有活力地叫着。
她没马上回家，而是走到了路旁的长椅坐下。
林岁欢挑了个角度，将两份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拍下，发给方决。
林岁欢：[图片]
林岁欢：开心！！！
消息发过去后过了两秒。
方决：开心！！！
林岁欢看着他的回复，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头顶的大树用茂密的叶子挡住了炎日，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清凉，也让林岁欢想起了那个夜晚。
-
那是高三下学期第一次模考，考完最后一科的周五晚上，方决晚自习后回家刚洗完澡，林岁欢突然给他发了条消息。
林岁欢：在忙吗？
方决：没。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林岁欢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两人平日大多发文字交流，这还是林岁欢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还是在放学时，方决以为是她回家路上遇到了危险，找他求助。
他马上接通了电话，拿上钥匙连忙往外走，急切地问道：“你在哪？“
林岁欢说话声音很慢，显得有些低落：“快到小区了。”
方决听出她并没有在害怕，知道没什么事才放心下来，林岁欢没再说话，他透过电话只能听到风声和脚步声。
走了一段路后，林岁欢终于开口：“方决。”
“嗯。”方决轻声回应。
林岁欢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你在干嘛？”
方决听出她有心事，他没主动问，只配合地回道：“刚洗完澡。”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那一会要干什么？”
“看会书就睡觉。”
“看多久？”
“半小时。”
“哦……”林岁欢低着头，慢慢沿着地砖的边线走，“那你要看什么书？”
“看点笔记和教材。”
“什么笔记？”
“理综的笔记。”
“自己做的笔记吗？”
“林岁欢。”方决没再回答她不走心的问题，只是突然喊了她一声。
“嗯？”林岁欢下意识抬头。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型颀长，宽松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单薄，短发半干，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方决看到她后也没有挂断电话，就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林岁欢本只是想和他说说话，这两天的考试状态实在是太差，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高三时间宝贵，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学习，她不想让朋友空出时间来听她倾诉，也不愿在这个时间节点给别人带去负能量，但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舒缓自己的焦虑。
给方决打个电话吧，就五分钟。
林岁欢这么想，但快到家门口才下定决心发出信息。
看到方决那一刻，林岁欢感觉眼眶一热，鼻子止不住的发酸，她主动挂断了电话，放慢步伐调整了下情绪，才快步朝他走去。
林岁欢的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看不清表情，她半垂着眼走到他跟前，也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又走近一步，踮脚系到他脖子上。
两人并排走了一段路，林岁欢拉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你怎么下来了？”林岁欢没看他，目视前方，开口道。
“家里太热了，想下楼吹吹风。”方决不着边际地给出一个理由。
林岁欢轻声笑了下，领了他这份心意。
二月底的夜晚还是很冷，一阵寒风吹过，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林岁欢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两人身前挡风。
他们离得很近，并排坐在长椅上，林岁欢没主动说话，方决也没问什么。
过了会，林岁欢才开口：“我今天考得好差。”
“两三道大题不会，选择题也错一堆。”
“英语不行，数学不行，我什么都不行。”
“她们都说模拟考会难一点，可是现在都这样了，到了高考那种紧张状态下，万一也和现在这样错一大堆怎么办，我要是考不上怎么办呢？”
“我在这个班上甚至都排不到前十，可是我之前还考过年级前十的。”
“怎么会这样，我真的有这么笨吗？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好丢人。”
方决没有打断她，让她一口气将心中的烦闷都说了出来。
林岁欢的手一直在抖，方决伸手盖在她手背，温度从他手心传来，林岁欢反手回握，试图从他那获得一点力量。
风突然停了下来，四周空寂，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他们紧握的手。
“你还记得小学那次的校运会吗？”方决用另一只手将羽绒服往她那边移了点，“我摔倒的那次。”
林岁欢对他突然提起往事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记得，你当时哭得很大声。”
方决笑笑：“对，我哭得很大声，因为觉得很丢脸，大家都看见我摔跤，一定很滑稽。”
“我就一直坐在地上哭，那时是小学一年级吧，还有很多哥哥姐姐在笑我。”
“然后你就跑过来，也坐在地上和我一起哭。”
林岁欢想到当时的场景，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见你哭我也想哭。”
两个小人坐在跑道上抱头痛哭，引得全场注目，最后被班主任哄着才肯走。
“嗯，我现在也是。”方决转头看她，“不会觉得你很丢人，你想哭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哭。”
“不管你考得怎么样，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林岁欢眼眶迅速变红，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她用力忍着眼泪，眼睛红红地瞪着他：“你怎么讲这些啊，我都十七了哭什么哭。”
方决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表情认真：“好，不哭就不哭。”
林岁欢将头扭向另一边，避开他视线：“什么为我骄傲，说得好像你是我爸一样，占我便宜是吧。”
“那叫声爸来听听。”
“滚蛋，我爸在家呢。”
……
那晚两人坐在那张长椅上，东扯西扯，聊了不知道多久，凌晨的气温很低，但两人挨在一起，都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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