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大多数学生吃完饭回宿舍休息。
宋南伊牵着林疏雨往前走。
她们两个逆着人群走，不少学生匆匆看她们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
林疏雨觉得宋南伊好像生气了。
她生气的时候一般不会
表现出来，就自己憋着。
就像现在一样。
她拉着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时不时回头看自己几眼，然后慢慢地脚步就慢下来了。
林疏雨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我们……不是去饭堂吗？”
“是啊。”
林疏雨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宋南伊反应过来。
这是去教室的路。
她停了下来。
林疏雨也跟着停下来。
“哦，好像是走错了。”宋南伊的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
林疏雨：“那……我们回去？”
宋南伊没说话，她比林疏雨高一点，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刚刚去哪儿了？”
这架势好像在审犯人。
林疏雨感觉如果她不老老实实说的话，下一秒宋南伊就要拿鞭子抽她。
“吃饭啊。”
宋南伊皱着的眉头缓和了一点，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该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忘了什么东西？”
林疏雨心里慌的不行，问：“忘了什么？”
宋南伊语调慢慢悠悠，像个钩子一样往你心里钩：“你说呢？”
林疏雨以为宋南伊会怪自己没等她，感觉也确实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就跑了，万一宋南伊在那里等了她很久呢？
可是她真的心慌，什么都不想面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躲起来。
可是要真躲着宋南伊，她又做不到。
“哑巴了？”
林疏雨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红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好像蕴满了水汽。
宋南伊又开始烦躁起来。
“啧，”她轻轻叹了一声，然后放柔了语调：“水杯。我是说你把水杯忘了。”
林疏雨慢腾腾‘哦’了一声。
“还哦。没事儿，我把你拿回来了。”宋南伊拉着林疏雨的手往回走，嘴里不停：“不过你那凹了好几块又掉了漆的保温杯应该也没人要，放在那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人当垃圾丢了……”
林疏雨又慢腾腾‘哦’了一声。委屈巴巴的。
“又哦。”宋南伊：“你是不会讲别的话了吗？哪怕是‘嗯’一下呢？”
林疏雨这会儿反应倒是快，很迅速地‘嗯’了一声。
宋南伊慢慢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只会嗯嗯哦哦的。”
林疏雨故意‘啊’了一声，调子简短，宋南伊听得哈哈大笑。
到了饭堂。
宋南伊打了饭找了个位置坐着，林疏雨就坐在她对面。
“刚刚……”
宋南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林疏雨：？
“你不问问刚刚在宿舍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疏雨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随口问了句：“什么？”
这语气让宋南伊觉得好像是自己求着林疏雨听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我？”
“有吗？”
“有啊！”宋南伊说，“你就说了句‘什么’。最起码也要说一句‘什么！’”
林疏雨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宋南伊说得有理有据：“这两个什么，虽然是同一个词，但是语气不同，所含的意义也不同。一个是什么。另一个是什么！”
林疏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再来一遍吧。”
林疏雨：“再来一遍什么？”
“对！就是再来一遍什么！”
林疏雨一头雾水：“什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很好很棒，林疏雨你最厉害了！”宋南伊竖起大拇指。
林疏雨也没懂：“……”
宋南伊就说了刚刚的事情：“她们讲些有的没的话被我听到了。我不高兴，就跟她们争了两句。”
林疏雨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又回了个‘哦’。
宋南伊：“又哦。”
“不过也没事儿。大不了就是她们俩不理我了不跟我玩儿呗。”宋南伊满不在乎。
林疏雨思考了一会说:“那没事，反正……”
宋南伊勺子举到嘴边，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她:“什么什么？”
“反正，我都会跟你玩儿的。”
宋南伊蓦然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承诺。
为什么呢？
她停顿了几秒，才说：“不许骗人啊……”
“我从不食言的好吗……”林疏雨小声嘀咕。
“说什么？”宋南伊没听清，歪着脑袋问。
林疏雨:“没。”
“我听到了，你刚刚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林疏雨矢口否认，把盘子往前推了一点:“都说了没有。好好吃你的饭吧。”
宋南伊接过林疏雨塞过来的勺子，迟迟不动，歪着头看了她半晌。
“啧。林疏雨，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没啊。”林疏雨不承认。
“还说没有，你就是口是心非。”
宋南伊跟林疏雨很不同的一点就是：从来都是直来直往，横冲直撞。
林疏雨不说话了，宋南伊看她几眼，慢慢地挑着豆腐里的葱花。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问道：“林疏雨，难道你不觉得我无理取闹，不讲道理吗？”
林疏雨有点茫然：“怎么说？”
“别人不过说了我两三句，我就这么厉害地上去骂人。”
“没啊，你这叫保护自己，有利于身心健康。难不成要等到别人拿刀砍你才反击吗。”
林疏雨继续说：“而且，因为你是你。所以……”
宋南伊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她总是很喜欢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停顿几秒，吊足了胃口。
“所以，无理取闹、不讲道理也没关系。”
宋南伊呆愣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疏雨说完，等着她的反应，只等来一个平平淡淡的“哦”。
宋南伊低下头，努了努嘴，手里拿着勺子用力戳着盘子里的白米饭。脑海里回荡着林疏雨刚刚说的话，然后她越吃越快，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就又舀起一勺塞进去。
林疏雨看她嘴巴鼓得跟只仓鼠似的，忍不住拍她胳膊，提醒：“你慢点吃。”
谁知宋南伊又塞进去一勺，头埋得很低，放在大腿上的手蜷起来，捏着那块薄薄的布料。
“林疏雨……”宋南伊声音哑哑的，有点发颤。
林疏雨有点讶异：“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会毫无理由就站在我这一边。”
“我妈妈喜欢温顺贤良的女孩子。”
“她从小就跟我说，要当一个有礼貌，懂谦让的人，这样……别人才会喜欢我。她总是说，女孩子要温良恭俭、要贤良淑德要怎么怎么样……”
“但是我不是她希望的那个样子，我是一个性格挺厉害的人。”
宋南伊抬起头来，眼眶有点红：“但是我很会装，在长辈或者老师面前，我会装成乖乖巧巧的女孩子的样子。”
那么久以来，我努力当或者说努力装成一个善解人意，热情开朗的人，努力做一个大家眼里的好女孩，想得到旁人的认可，想让我的同学、朋友、老师、家人都喜欢我。
又或者，我努力做很多事情，来回报那些喜欢我的人。
我想要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她会跟我玩的。她会站在我这边。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因为我是我。
“喜欢你的人会喜欢你原本的样子。”林疏雨说这话时眼里像蕴含着无边无际的海，静谧、幽深的海。
然后她郑重地喊了一声：“伊伊。”
语气听起来无奈又像是心甘情愿：“没有人会拒绝光的。”
千人千面，有的人就是冷淡的、颓唐的、自由的。谁又知道她不是良善之人呢？
“如果一定要有价值才能被爱，那爱跟买卖有什么区别？”
——
很快就到了快要放假的时候，教室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每个学生都笑得合不拢嘴，早早就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兴奋得像马上要出笼的鸟。
学校放的是月假，学生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所以格外兴奋。
周围熙熙攘攘，热闹喧嚣。宋南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撑着腮帮子看林疏雨，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排的女生说话。
“哎，你的微信号给我啊，我回去加你。”
学校不让带手机，有些人老老实实把手机放家里，也有些人照带不误。
因为第一次来学校，宋南伊和林疏雨都没带手机来。
宋南伊转过头看林疏雨，大家都很兴奋地准备回家或者讨论去哪儿玩儿，只有她还在认真写作业，不为所动。
果然是个定力十足、认真学习的好苗子。
宋南伊老老实实地没打扰她。
林疏雨看过来时，宋南伊就这样手撑着一下巴盯着她，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林疏雨，你有微信吗？”
林疏雨:“废话。”
“那我能加你吗？”
林疏雨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号码，大方地撕下来给她。
“拿着！”
宋南伊手里拈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
“134……”宋南伊看向林疏雨，“林疏雨，我的手机号码开头也是134。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林疏雨没答，停下笔，抬起头来，眼神很认真：“你把你的号码也给我吧。”
“我回去加你就行了呀，你不用记我的号码。”
林疏雨突然伸手抢回宋南伊手里的纸条，晃了晃，“礼尚往来懂不懂，你想要我的号码，就得拿你自己的来换。”
宋南伊见林疏雨那么较真，愣了一下，没忍着笑了出来，写下号码给她。
“这下可以给我了吗？”宋南伊轻声笑着跟她商量。
一副你想怎样我都依你的样子。
林疏雨挑了挑眉，交换了纸条。
宋南伊还在笑，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放学之后，班里的人跟脚底抹油似的，走的贼快。
宋南伊也跑了，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说：“林疏雨，我先走了！下周见！”
林疏雨刚想应她，人就已经跑没影儿了。林疏雨留在教室里把作业写完了才开始收拾东西。
出了校门，天色渐暗。
林疏雨想快点回家，走的小路。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两个男生冲了出来，挡住林疏雨。
“喂，小妞，有没有钱啊？”为首的穿着无袖背心，胳膊上是很大块很夸张的纹身，拿着一根歪歪扭扭的铁管在手上轻轻拍打。
林疏雨手里扯着书包带子，警惕着，退后了两步，转身想跑。
这巷子太偏僻，叫喊也不一定有人听得见。所以有些人就在这边堵一些落单的学生，敲诈勒索。
林疏雨回头看，没想到身后还有两个人。
看来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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