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一刻,被子就被扯开了。
他的脑袋重见天日。
他立马翻了个身,背对宁忱,一半脸埋进枕头里,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看。
身后,宁忱的声音轻轻沉沉地传来:“对不起,懒懒。我应该早就告诉你我家住哪里,你病好以后,如果不嫌弃,就来我家玩儿吧,随时随地欢迎你,住进来都行。”
安眠闭着眼睛,佯装不在意,耳朵却精神抖擞地竖着。
他听着宁忱这样说,心里当然有点高兴,然而,一想到宁忱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同居,又心情低落起来,甚至鼻子一酸,又想掉水豆子。
他急忙又把另外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宁忱看他把脸都埋起来,生怕他憋闷,于是握住他肩,不顾他暗中反抗,强行把他身子扳正了,让他露出脸来好喘气,结果一看,惊了。
安眠虽然闭着眼,可是脸上挂着泪,眼睫毛也在轻轻地抖。
一看就是在哭。
宁忱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滩泪。
他近乎恳求地,哑声道:“懒懒,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安眠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可是细细一想,宁忱做错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做错……好像只是他在无理取闹。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对谁都不好。
他用胳膊捂住脸,瓮声瓮气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就算是不开心,也不是因为你……你走吧,你下午还要上课……你不用再来看我了……”
宁忱当然不会离开。
他知道安眠生气伤心,八成就是因为他。
他有心道歉。
那天,尽管安眠不怎么理他,他还是一整天都守在医院。
而安眠,见他守在这里,虽然嘴上说不用,心里当然是开心的,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扒了一碗米饭,典型的口是心非。
那一连几天,宁忱都起早贪黑地守着他。
他每天一睁眼,俩眼珠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宁忱,有时候还假装睡觉,偷偷扒开条眼缝,往宁忱那里觑觑,看看他还在不在,只要看到他坐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在专注地敲键盘,半点没有离开的迹象,他就很安心。
不过也有意外。
一天他醒来,习惯性地去找宁忱的身影,却没找到。
他想也没想就赤着脚丫跳下了床,往门口那里跑,要去找宁忱,但刚好碰到陶伯进来。
他立马问:“宁宁去哪里了?”一顿,急呼呼道:“是不是去外头买东西了?还是去外面打电话了?还是去找医生了?”
他还没得到答案,就率先给出了一系列猜测,总之就是,宁忱不是不在医院,只是暂时去病房外面干别的事了,一会就回来。
陶伯无奈,“你不是不想人家来嘛?”
安眠一噎。
随即脸一红。
他站在原地踌躇一会。
半晌,他爬回床上去,嘴硬道:“对,我就是不想让他来,他来了我心烦。不来就不来,不来就永远都别来了。”说完,绝情地一拉被子,时隔多日,又把脑袋蒙上了。
陶伯看着那团鼓在被窝里的小蘑菇,“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终是不忍心瞒他,道:“会来的。待会就来啦。你再等等。”
几乎是立刻的反击,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谁要等他了?”
陶伯:“好好好,不等他。”
然后,陶伯就看见那团小蘑菇翻了个身,随后,被子掀开一条隐秘的缝,缝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跟打地道战似的,正在偷偷摸摸往门口那张望。
显然,就是在等他。
陶伯差点被逗笑了。
那团小蘑菇在被子里闷了个把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陶伯急忙走到宁忱身边,小声道:“你可来啦,懒懒等你很久啦!等到鼓在被窝里生闷气。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爱生气……还得拜托你去哄哄他,谢谢啦!”
宁忱:“您客气了,应该的。”
说着,宁忱往病床上看去。
瞬间,那条用来打地道战的小缝被关死了。
宁忱走到床边,轻轻拉着被子,唤道:“懒懒……”
懒懒装摊尸,一动不动。
宁忱凑近点,道:“你猜我为什么来晚了?”
安眠在被窝里闻到一股饭香味。
宁忱:“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做饭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我来晚了。”
安眠一听,登时心花怒放。
他就着宁忱扯开被子的手,顺其自然地、又故作勉为其难地,露出一颗脑袋,一颗热得红彤彤,冒热气的脑袋。
宁忱立刻摸了摸他额头,确信他没发烧,才松了口气。
而安眠,脑袋瓜正在急速转动。
半晌,他在“装不在乎,继续蹬鼻子上脸”与“是男人就大方一点,人家都给你亲手做羹汤了,而且还陪你这么多天,你应该懂得感恩,人家才会喜欢你”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两眼巴巴地望着保温饭盒,“你给我做了什么饭?”
宁忱一样样拿出来。
有肉有菜有汤,色香味俱全,看着不比外面饭店做得差,关键是干净卫生健康。
安眠惊奇,“你真的会做饭啊?”
宁忱:“嗯,有时候会给家里人做。”
安眠一怔。
家里人……
那岂不是宁忱的男朋友?
他一想到宁忱每天都在家里给他男朋友做饭吃,顿时没有胃口了。
宁忱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提到“家”这个字,他心想,是不是还是因为对安眠隐瞒家庭住址的事情,惹了安眠不开心呢?
这时,陶伯看出来什么,过来道:“懒懒,你不吃我可吃了啊。”说着,就要把保温盒抢走。
安眠紧紧攥着指头,忍了忍,没忍住,就在陶伯即将把保温饭盒抢走时,他出手如电,一把捞住了保温盒,抱在怀里,好像护着宝贝一样。
陶伯笑了笑。
宁忱向陶伯投去“感谢”的目光。
而安眠,后知后觉,刚才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厚脸皮的事。
不过,要放手?
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毕竟这可是宁忱亲手做的。
那天,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脸皮,一边滋滋有味地扒着饭,就差把保温饭盒舔成镜子了。
最后,酒足饭饱,为了象征性地,挽回点名存实亡的脸皮,他很嚣张地随手撂了筷子,瘫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嗝”一声,挥挥爪,轻飘飘道:“也就一般般吧。”
宁忱忍住了不笑,顺坡下驴道:“那看来我还得继续进步,以后你就当试菜员好不好?”
这个问句,显然既保住了安眠的脸皮,又非常投他心意,当然,“好!”安眠一口答应,高兴得摇头晃脑,脚丫都扭动了起来。
然而,陶伯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踌躇一番,道:“懒懒啊……明天你就要出院啦……”
这话一出,安眠懵了。
按理来说,出院应该高兴的,然而,他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
半晌。
“哦……”
他垂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然后,像条小泥鳅一样,滑进了被子里,又默默把被子拉上,盖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小撮头发,探测着周围微弱的信号。
正自闭着,却忽听宁忱道:“我去你家里看你,直到你彻底康复。”
这话一出,那一小撮头发立刻直立了起来,恢复满格信号!
半晌,“呼”的一声,被子被猛地掀开,安眠披着被子,跪坐床上,瞪大了眼望着宁忱,脸泛金光,“真的?”
宁忱见他这样喜悦,也跟着笑了,“真的。”
如果不是陶伯在这里,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可爱的懒懒,摸一摸他的头,甚至……亲一亲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要永远开开心心的。
他又道:“我们离得那么近,我随时都可以去看你。”
这一回,他很细心的,避免说“家”这个字。
安眠立马看向陶伯,急飕飕道:“那咱们今天就回家吧!我身体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陶伯:“……”
这孩子,就是这么藏不住事!
身体好了的话,还需要宁忱去看望你吗?
真是……
三言两语就露馅了。
只得他这个为老不尊的,打个圆场了,意味深长道:“孩子,你的病还没彻底好呀……明天再出院,回家静养一段日子,到时候小忱会去看望你的,别急嘛。”说着,向安眠眨了眨眼。
安眠一怔,迅速领悟。
他立马跟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倒在床上,默默拉过被子盖好,捂着额头,虚弱道:“陶伯你说得对,我是还有一点不舒服……”
说着,偷偷用机灵的余光去瞄宁忱。
宁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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