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简单交代完几句话后，白硌尘默默跟在漆夜彩和夜慕烬两人后头。
漆夜彩全程冷脸，夜慕烬也没有死皮赖脸贴上去，但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这次看起来不仅仅是小吵这么简单。
以他对漆夜彩的了解，多半是夜慕烬犯了一个惊天巨贱，触犯了漆夜彩的底线，但是这个贱最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犯成，或被阻止或被挽救了，总之没酿下大错。
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出诡异的画风。
夜慕烬好像总是犯贱又不犯彻底，故意惹怒漆夜彩，就是为了吸引关注吧？
白硌尘心想，夜慕烬就是贱。
他可能根本不爱漆夜彩，如果真的爱漆夜彩，又怎么会明知故犯让她生气？
说不定平常那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模样都是演出来的，还平白无故让漆夜彩因为他被骂，一起臭名昭著。
最多当个花瓶生育工具算便宜他了。
想着想着，白硌尘就忽然觉得有点冷。
冷得他发毛。
好像有一道瘆人的视线在暗处盯着他，从四面八方而来，他无法辨别方向。
这么阴森，他怀疑是夜慕烬，可夜慕烬甚至没有回头，一切正常如旧。
无端的畏惧与惊慌不断上涨，白硌尘感到无法呼吸，寸步难行。
一切的威压与恐惧来源，都是无影无形，无可循迹的，这才更令人惊恐。
这时，他看见夜慕烬贴到了漆夜彩身侧，娇娇弱弱的样子，好似半倒入怀。
“姐姐很生气吗？……”
漆夜彩没理他。
“阿烬并不知道，姐姐，阿烬下次再也不会了，阿烬只是难过，所以放了点烟花，姐姐也知道的，根本伤不到他们的……姐姐原谅阿烬吧，阿烬再也不会让姐姐生气了。”
被夜慕烬又蹭又挤到一边去的漆夜彩：“……”
白硌尘：“……”吔呃…好恶心。
道歉有什么用？漆夜彩要是原谅了这个贱货，他倒立绕着上界走三百圈！
前面不远处的夜慕烬用令人作呕的声音撒着娇：“姐姐大人不要生气了嘛。”
快被挤偏路线的漆夜彩忍不可忍道：“滚一边去。”
夜慕烬不值钱的眼泪说来就来：“姐姐。”
漆夜彩皱了下眉：“好。”
夜慕烬立刻露出微笑。
这下白硌尘的表情绷不住了。
他错了，原来他只是一个工具人，他要把这对狗情侣一起给烧死！
夜慕烬刚消停，只听非常清脆的一声响，正气得牙痒的白硌尘登时目瞪口呆，只见漆夜彩非常干脆地给夜慕烬来了两巴掌。
“让你滚就滚，听不懂吗，太子烬殿下。”
“也对，以你的理解能力，听不懂人话，我可以谅解，而以你们上界的思维来说，所有一切都不以人类的定义为标准，任何事物都可以被随意定义。”
漆夜彩走近少年身前，轻拍了拍他的脸，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冷冷道：“那么我告诉你，夜慕烬，这是给你的赏赐。”
夜慕烬的下巴被随意地抬起，略长的发丝搭在眼睫之上，眼尾泛着方才未消退的红，苍白的脸颊上还印着鲜红的巴掌印。
少年眸光浅淡，盛着洁白。
没有一丝情绪。
两人都没什么表情，漆夜彩虽冷漠，却没有严厉的姿态，夜慕烬更是冷淡，却没有任何除此之外的表情。
这更像一场潜伏在暗中，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无声的对峙。
漆夜彩松开手，替夜慕烬拨开额前稍显凌乱的发丝，露出眉心那一点鲜红。
漆夜彩退后，看了眼白硌尘，道：“走。”
白硌尘正聚精会神看戏，被漆夜彩这一眼扫过来，一个激灵，三魂六魄都被强制归位了，差点就当场给她跪下了。
白硌尘听话跟上，路过被抛弃的夜慕烬身侧时，非常小人得志地翻了个白眼。
呵呵，情人只是一时的。
*
上界群魔乱舞，素质低下，钟明昧对上界嗤之以鼻，若非漆夜彩说帮他找人，他断不会主动踏足这污浊之地。
白硌尘对任何群体都没有荣誉感、归属感，三更万界，他平等歧视一切。
因此，任何对上界的鄙夷，他都无所谓。
但钟明昧素质极差，上来就对他冷嘲热讽：“虚伪小人。”
除了面对夜慕烬这种顶级傻叉，还有其它不同傻叉模式的太上九子，白硌尘维持的温雅君子形象，总是无懈可击。
但无缘无故被骂，白硌尘确实不是个好脾气，他端着不算温和不失恭敬的笑意：“钟公子，在下不曾招惹过你吧。”
别的不说，他也算是个问迹不问心的真君子，上界乌合之众，他在里面也是个清流，一不滥杀无辜，二不贩卖人口，三不到处犯贱，综合素质已超越九成上界生物。
这也有的骂？
偏见！这就是偏见…！
钟明昧瞥向不远处走来的漆夜彩，又打量了眼白硌尘，讽刺道：“就你们这样也配做神官？真是嫌苍生被祸害得不够。”
白硌尘对所谓苍生毫无感情更无怜悯，除了自己不爱一切，心无大爱但也不恨，就是无所谓不在乎不关心的态度。
这也是绝大部分上界生灵的态度。
白硌尘懒得跟一个丑陋人类废话，决定敷衍一下：“在下不解，阁下以为神官该如何？”
钟明昧一脸“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当然是心怀大爱普度众生。”
白硌尘嗤笑：“人类编造人类爱看。”
钟明昧皱眉：“你说什么？”
白硌尘暗暗翻了个白眼，咋了，这丑人是想打人吗？说句话就能变脸，真要庇护苍生，庇护到这种傻叉，想想就膈应。
他果然不是个普度众生的料。
白硌尘微微一假笑：“如你所闻。”
钟明昧：“有病。”
白硌尘觉得自己跟这种傻叉装模作样是真的有点死装了：“阁下的脑子丢胎里忘带出来了？混在人群里这么久没人发现吗？也是，毕竟人类多有病。”
钟明昧大开眼界：“神官就你这样？”
白硌尘不以为然：“不然？哦，你以为神就应该救济苍生？就应该冰清玉洁？人类写的话本子，自己看看得了，居然还当真了？什么神爱苍生普度众生？哪来那么大脸？我们活着又不靠你们信仰，相反，你们人类到现在还能苟延残喘，就是沾了我们上界落下来的灵气，不然你们早成干尸了！丑人，趁年纪小，好好学习，要知道，三更万界最恶毒的群体，就是你们人类。”
钟明昧被噼里啪啦一堆骂，不假思索来了句：“可你以前不也是人。”
白硌尘浑身一怔，顿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微哽：“你个丑人侮辱谁呢？！”
钟明昧：“你难道不是人类？”
白硌尘：“我是你爹。”
钟明昧：“……”
钟明昧思索了下：“你不是人类？”
白硌尘有点不耐烦：“我怎么可能是人类！”
钟明昧：“行。”
钟明昧走过青年身侧，一改方才冷淡，不轻不重道：“老巫婆，走得可真慢啊。”
漆夜彩言简意赅：“在听。”
路过身侧的冷风，惹得白硌尘背后直发毛，僵硬着身子不敢转过来，一瞬间心虚和恐慌到达了极点。
但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点细节就功亏一篑，哪怕是死皮赖脸也要演起来。
白硌尘换上笑容：“大人。”
漆夜彩淡淡应了声。
钟明昧听此冷笑，说不出的令人不爽。
白硌尘顺了气，心想，跟漆夜彩装模作样是最愚蠢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直接坦白才是最佳之举。
“大人，属下自认不够高尚，心里对人类这个族类，确实抱有偏见。”
钟明昧又是冷笑，旁观他做戏。
漆夜彩似乎根本没听，平淡道：“问你了？”
白硌尘自知，不能真以为无关紧要。
漆夜彩看起来冷漠无情洒脱随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她不在意，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总是习惯性掌控一切，提前做好万全之策，以应万变。
若有丝毫偏差，或许会发现一点新鲜的东西，那些东西很隐秘，很罕见。
白硌尘一直期待着漆夜彩暴露出点什么，但她太过于冷漠，又喜怒不形于色，以至于很难找到她的漏洞。
除了那个妖艳贱货。
虽然夜慕烬是公认的极端又偏执的脑残，没素质爱犯贱，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但不得不承认，抛去他的神经病，他一切所作所为，皆出自本心，他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享受极端，享受去爱，怎么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随性？
可漆夜彩绝非如此。
白硌尘认识漆夜彩这么久，却也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她，或许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但以他对她的观察，他敢笃定，她绝非是个好人，更不是个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她的立场也不会是单纯的人类、弱势群体。
可时至今日，他也搞不懂她的目的是什么。
“大人在我心中自然是不一样的。”
漆夜彩倒是有兴致来了句：“哪不一样？”
白硌尘：“……”她一定是故意为难他。
偶尔的幽默风趣，会误导人。
好在漆夜彩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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