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扰人心

骨刺逼至近前,只隔着几层薄薄的水幕。

宿泱的入侵让正在旋转的恢复阵停滞,熄灭,崩溃。

“啪”

“啪”

接连两重水幕破碎,只剩最后一重,骨刺触到仅余的那重水幕,直抵江且面门。

“啪。”

最后的水幕碎裂,刺尖不断在面前放大,江且终于抬起头,于碎光闪烁中,对上宿泱的眼。

猩红妖瞳快意涌动,残忍又疯狂。

另一方,黑白分明的眼始终平静。江且的嗓子像一口开裂的井,他挪动着嘴,艰难吐出字。

“天引,束障。”

话音落,风云变幻。

中空有如天门大开,于黑红浓雾中撕开一道刺目白光,光亮垂落人间,所到之处,诸邪避退。

黑雾被三绝塔收回,红丝蜂蛹逐渐消退,九重金符重新收拢,围成一个环,悬在塔尖缓缓转动。

猩红雾气如丧家之犬,逃窜着回到宿泱体内,大片大片地往回缩,像退潮的江水。

宿泱被定在原地,还要挣扎。

中空光芒又盛,无数细白丝线自天门垂落,刺入皮肉,融进经脉,将他彻底禁锢。

这一切在江且眼中慢条斯理,不急不缓,但实际只发生在一瞬间。

骨刺停在最后一刻,只差毫厘就要刺眼球,险而又险。

一切尘埃落定。

突然,江且浑身崩裂,鲜血在全身上下炸开。

天引阵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他再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倾倒。

合上的眼皮被前方悬停的尖刺扎出血花,眼看就要刺破眼球。

一道灵力光芒突然而来,将骨刺击碎。

赢无羁的身影出现在江且面前,人未落定,往生阵与恢复阵便已同时成型。

他的双手运起灵力从上而下,打入江且头顶百会、神庭、天突、紫宫、膻中、鸠尾、巨阙、商曲,最后停在气海处,汹涌灵力不要钱一般地往里输。

天引阵要将自身灵力化于天地间,再耗费心神让灵力与天地灵气沟通,无论对方有多厉害,用何手段,都能突破一切直接封印神魂与灵力。

是所有术法中最难之一,也是他教给江且最难的阵。

单是将灵力强行逼出体外这一步,弄不好便是全身经脉尽断,沦为废人一个。

他没指望江且能学会。

他原是要自己用的。

江且不该妄动天引阵。

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就算成功,也一定是浑身寸断的下场。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思绪一阵乱过一阵,乱七八糟,没个出路。

最后,赢无羁抿着嘴,脑子里全是风雪中江且的那句话。

他听过太多这样的话,很多人都说要为他抛头颅扫热血,肝脑亦可涂地,可最后那些人弃他而去。

所以,他本不在意江且说了什么,不过是当时需要用他去与宿泱缠斗……

江且整个人没有意识,面色灰白破败,头无力地倒在赢无羁肩上,裂开的肩膀没有支撑,一直往下坠,将伤口撕得更开。

赢无羁只能用手扶住。

血一刻不停地在流,江且体内经脉断裂后又马上被修复,周而复始,流出的血不断侵染赢无羁的衣袍。

灵力从赢无羁的身体输出,透过指尖,传进江且体内。

他输灵力的动作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一刻钟后,赢无羁收手,接住倒下的人。

江且的血止住了,没有再继续流。

柔和阵光下,赢无羁垂眸,原来不经意间,血色已侵染衣袍,爬满蓝衣。

*

日昳时分,一切尘埃落定。

田府的东院破碎不堪,彻底被毁去。

天引阵已经消散,妖气大半回到宿泱体内,另一半,被赢无羁用来救了田小鱼,两人各自昏睡一方,躺倒在地。

江且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还是很虚弱,纯白的往生阵依然包裹着他。赢无羁就盘着腿静坐在一旁,抬手支颐,一瞬不瞬地看着阵里的江且,不知在想些什么。

“危止!”

一声惊呼打断他的沉思。

赢无羁不悦地扭头,就见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往废墟般的东院跑来,满脸担忧。

他的不悦在男子跑到江且面前时也丝毫不加掩饰。

这是周家人吧。

周淮安围着江且看了又看,目光落在那被劈成两半的肩膀,又扫过腹上被洞穿的血洞。

泪花子马上就在眼里转出来,又被忍住。

他吸了吸鼻子,强作镇定。这才抬头看向一旁的赢无羁,这种关头,居然也不忘先躬身鞠了一礼,才道:“敢问这位……大人,我家危止这是?”

赢无羁的目光重新落在江且身上,平静无波:“嗯,伤得太重,快死了。”

周淮安不可置信地回头把江且看了又看,人依然破破烂烂没个全乎样。

眼泪再也忍不住,周淮安道:“这位大人,这位大人……”他想说这位大人请你一定救救我家危止,但话没能说完就被自己的哽咽断开,他只能停下忍了又忍,才继续道:“还请大人一定救救我家危止,周某一定……”

话未说完,被赢无羁打算。

他还是那样静坐着,面无表情地伸手往阵中输一道灵力:“别吵,我在救他。”

周淮安于是不敢再出声,只静静等在一旁。

途中周瑜找了过来,惊呼还未出口就被周淮安的眼神按住。

于是等在一旁担心哽咽又不敢出声的变成两人。

这两个人自动被赢无羁忽略,他又回到先前那样,盘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江且。

除了每隔一阵伸手输一道灵力,始终没有其他动作。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吧,日近酉时。

最近一次输灵力时,周淮安的眼神顺着他伸出的手看进阵里,又顺着他收回的手看到他脸上,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脸色苍白得可怕。

刚这么发现,便听到一声咳嗽。

很短促的一声,刚咳便被憋了回去。

自这以后,周淮安便时不时留心这位大人的状态。

江且身上那些吓人的伤虽然没有好转,但脸上的血色的确在恢复,此消彼长一般,江且脸上的血色在恢复,赢无羁脸上的血色在减退。

周淮安又有些担心起这位年轻大人的状况,若是因救了危止而害了人家性命,这可如何是好?但危止又不能不救,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一番纠结思量后,他忍不住开口:“这位大人,依小老儿看,我家危止的情况好了不少,要不……今日的治疗就先到这儿,您先恢复恢复。”

赢无羁不应声,只是看四周的阵石有些黯淡,默不吭声地在袖袍里翻出四颗投下去,脸色再添一分苍白。

周淮安深受感动,躬身作一大礼:“先生大义,不顾自身救我家危止性命,请受周某一拜!阿瑜,你也过来!”

周瑜也是深受感动的,毅然加入作礼拜谢之行列:“先生大义,不顾自身救我家危止性命,请受周某一拜!”

赢无羁不悦地皱起了眉。

太吵了。

他的烦躁来历不明,但怎么都按不下去。这种时候他便不再有所掩饰,那股子淡漠尽显而出,态度也糟糕的恶劣。

罗里吧嗦说些什么,他只觉得吵闹。

这天色也不好,怎的就快黑了。

这人最不好,为何还不醒。

烦躁到了极点,赢无羁拧着眉在袖袍里翻出一道传唤符,沉着脸道:“唤方,开两仪道。”

灵火点燃符纸,烦躁稍有舒缓,赢无羁这才扭头去看周家人。

想到那一声声“我家危止”,莫名出口问了一句:“你是江且什么人?”

周淮安自动将其理解为这是恩人在问他身份,想到这么久还未自报家门,如此失礼,遂再躬身,道:“还未给恩人介绍,小老儿乃隔壁宛丘小县的县令……”

赢无羁沉声打断:“没问你这个。”

周瑜上前白了周淮安一眼,与他耳语:“恩人问我两与阿且的关系呢!”

周淮安不解,小声问回去:“问这作甚?”

周瑜恨铁不成钢:“阿且此刻重伤垂危,若不问明关系,他怎么敢放心,算了,爹你退开,我来。”

随后,周瑜便笑眯眯地,摆出她最温柔和善的表情:“恩人见笑了,是这样的,家父与阿且的父亲是结拜兄弟,自小是看着阿且长大的,我们是他的家人。”末了觉得不够,又添一句:“我也是与阿且一同长大,不是歹人,恩人尽管放心。”

我家危止还没完,又来个与阿且一同长大。

不知为何,又有些烦了。

恰好这时,一个黑色甬道出现在院子中央,唤方自甬道内步出,神色照上次一般,依然有些呆怔。

他立在甬道口,在院子里张望寻了一番,瞧见赢无羁,咧开嘴就笑着走过去,边走边喊:“主人。”

傻呵呵的。

赢无羁听到了,正费心用灵力把江且托起,连带笼着他的往生阵一起,力求平稳不带一丝动荡,没及时应声。

唤方于是更大声喊:“主人!”

依旧是傻呵呵的。

赢无羁只能叹一口气,有些蔫吧,恹恹道:“听到了。”

他托着江且转过身,对疑惑的周家父女道:“在这里治不好他,我要带他回去疗伤。”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周家父女的反应。

两人担忧地看了看悬在赢无羁身边的江且,思索后,周淮安拍拍周瑜的手,站出来对着赢无羁道谢:“好,危止他,一切就拜托恩人了。”

这次周家父女躬下去的腰没有再抬起。

赢无羁没有再默不吭声,道了一声“好”。

便一挥手将宿泱和田小鱼挪到两仪道的入口处,带着悬在身边的江且朝两仪道走去。

走过唤方身边,淡声吩咐:“走了。”

“哦。”

唤方又笑呵呵地转身,跟在赢无羁身后往回走。

待人走进两仪道,唤方朝后挥挥手,两仪道关闭。

周淮安看着关闭的两仪道,心里的担忧一分不减,他落寞地转身:“阿瑜,走吧。”

周瑜更是担心,方才的人里,她看到了田小鱼。

她心不在焉地扶住周淮安往外走。

好友和弟弟,担心翻倍。

不知裴寂在家里可安好,这个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

江水拍案,暮霭沉沉,两仪道在无羁崖顶显形。

赢无羁首先步出,“唤方,去让宋瑛准备好救命的东西。”

“是。”

唤方身边悬着宿泱和田小鱼,依言欢欢喜喜甩着两条尾巴去了。

人一走,赢无羁再也忍不住,软身跪倒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江且在这时睁开了眼。

PS:穴位都是死穴,乱动会出事那种,请勿尝试

赢无羁:他喵的别打扰我看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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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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