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杀团建结束后,阮秩就没怎么再理过闻司。
他说的那番话,一直卡在阮秩心底。记也不想记,忘也忘不掉。
那种心情,就好像是突然发现一副很好看的画,上面居然有一团墨点。
那所谓的“一对一帮扶计划”,也因为阮秩的刻意疏远,被搁置了。闻司也没来主动找过他。
这天阮秩贪睡,想着既然是早上9:50的课,索性多睡会儿。关掉闹钟,再一睁眼,竟然已经快要迟到了。
阮秩暗自懊恼,冲下楼,周围的共享自行车都已经被扫走了。
他是不可能去挤校车的。唯一的办法,只有步行。
法学院离他的出租屋不算近,走过去,肯定要迟到了。
但是现在没别的办法。阮秩索性早饭也不吃,直接疾步朝法学院走去。
快走到第三教学楼时,有人在他身后突然猛按两下自行车铃。
阮秩蹙眉,谁这么没素质。
转头一看,闻司一条长腿正撑着地,另一条腿挂在脚踏上悠悠晃荡。
阮秩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大步往前走。
“去哪儿啊?”闻司扬声问。
“法学院,快迟到了。”阮秩心里着急,不想跟闻司多说。
闻司挑起眉毛:“法学院?你就算把腿走断,这节课上课前也到不了。”
“那也得走。”阮秩头也不回道。他走路速度快,不一会儿就跟闻司拉开一大段距离。
闻司轻轻一蹬车,追上阮秩。自行车以一个精彩的漂移,稳稳停在阮秩面前。
“上来吧,送你。”闻司歪着头笑。
阮秩眨眨眼睛,很疑惑:“你不上课?”
“上完了,准备回宿舍。”闻司抬手挡着阳光,眯着眼笑,“再说下去,你真要迟到了。”
可阮秩没被别人用自行车载过,看着自行车后座,一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闻司瞧着有趣,索性下车,亲自示范:“两种选择。跨坐——”
闻司长腿一迈,那狭小的后座简直容不下他。就像个大高个非要去骑儿童摇摇车似的。
“或者斜坐——”闻司腿长,斜坐时脚完全可以挨着地面。他不得不屈膝很多,看着憋屈得很。
阮秩当机立断,斜坐。斜坐可以扶着后座的把手。
跨坐没地方扶,只能抱着......闻司的腰。
他做不到。
“坐稳了告诉我。”闻司先一步翻身跨上车,稳稳扶住车把手。
“好了。”阮秩肉眼可见的局促,紧紧抠住后座把手,关节都泛白了。
没想到,闻司开车意外地稳。
阮秩一开始还控制不住地想用脚撑地,闻司发觉后,好笑又无奈道:“我车技很好,放心。”
阮秩便乖乖把脚缩回去了。
阮秩不说话,闻司也不刻意找话题。两人一路无言,静静地吹着风,倒也和谐。
“你经常载人?”阮秩打破了沉默。
“冤枉啊!我可不主动载人。”闻司笑道,“坐过这辆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舍友,另一个就是你。我舍友只有跪着喊我爸爸时,我才勉为其难载他一程。”
阮秩被逗乐。
下面是一个很长的下坡路。
旁边立着一块明晃晃的警示牌:“禁止冲坡。”
可闻司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阮秩盯着闻司的后脑勺,装作不经意道:“那边有块牌子。”
“禁止冲坡,我看到了。”闻司大笑,“你害怕啊?我技术真的很好。”
话虽这样说,闻司还是自觉把刹车捏到最底。察觉到阮秩放松下来,闻司的坏心思又冒出来。
他偷偷地、慢慢地放开了一点点刹车,车速起来了。
阮秩用力抓着把手,但因为下坡的惯性,身体不自觉靠向闻司。他倔强地控制住身体,怎么也不肯挨着闻司。
闻司勾唇一笑,又把刹车捏到死。趁阮秩放松的空档,又松开一点点刹车。反复几次,阮秩终于忍不住抗议:“喂!”
闻司这厮反倒愉快地吹起口哨。口哨嘹亮得很,树上的鸟都被惊飞好几只。
面前有个小坑,闻司不以为意,直接碾过去。没想到自行车颠簸的幅度还挺大,阮秩猝不及防,被颠得直接撞向闻司的背。
少年人的体温很高。阮秩的前胸贴在闻司的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
那是很温热的触感,阮秩却感到一股灼人的凉,甚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就好像,他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俩被撞得不成型的车里,鼻尖萦绕的全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时,用身体死命护着他的母亲,压在他身上的,也是这样的体温。
阮秩突然开始心悸,浑身忍不住发抖。
闻司感觉到了阮秩的异样,可又无法回头,便大声喊道:“阮秩?阮秩!你还好吗?”
阮秩被拉回了意识,闷闷地应了一声。
“吓着了?别怕啊。”闻司放软了声音,“怪我,刚才应该绕过那个小坑的,没想到颠簸感这么强烈。放心,你不会摔下去的。就算摔了,我肯定会垫在你下面。你不会有事的。”
闻司的声音雾蒙蒙的,像是从很渺远的地方穿来。
阮秩胡乱嗯一声,强忍着呕吐感,挺直身体,跟闻司缓缓拉开一段距离。
一阵风吹来,阮秩像脱水濒死的鱼终于回到海里,逐渐缓过来。
下坡的尽头就是法学院。最后一段路,闻司老老实实地开,外科医生拿手术刀的手都没他握车把的手稳。
等阮秩下了车,闻司一扭头,看见他惨白的一张脸,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早上没吃饭低血糖?”
阮秩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闻司从书包里翻出一袋面包和一杯牛奶,不由分说塞进阮秩怀里:“吃点。吃点再去上课。”
阮秩愣愣地抱着面包和牛奶,哑着嗓子问:“你怎么......”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闻司打断他,笑着眨眨眼:“就当是一对一帮扶计划的一部分。”
上课铃声响起,阮秩丢下一句谢谢,踩着铃声冲进了教室。
闻司在后面远远喊道:“记得吃东西!”
看不见阮秩人影了,闻司这才准备骑车回教三楼。手机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是跟他一起上这节课的朋友。
“位置签到!只给了1分钟!你人呢!是不是睡过了!快来!!!”
闻司看着这条充斥着感叹号的消息,突然笑了,语音回道:“嗯,赶不过来,算了。反正是公选课。”
“老师记得你!祖宗!你平时上课又配合他,深得他欢心!这节课来的人本来就少,他看见你没来,更生气了!直接问我你为什么不来!你等会儿过来给他求个情,说不定能补上签到!”
闻司低头轻笑,回道:“就说我见义勇为了。”
对面:“?”
“这节课我翘了,有作业你帮我盯着点。谢了。下周的课我再去好好表现,刷一波老师好感值。”闻司懒懒道。
对面:“签到有平时分!”
“就那么点儿分。期末好好考就补回来了。”闻司伸了个懒腰,直接掉头回宿舍。
没想到自己还一语成谶。当初只是为了编个让阮秩能接受的理由,才说自己回宿舍。没想到这下真的要回去了。
闻司顺路去旁边的超市重新买了份早餐。赔了平时分,又丢了份早餐,但闻司心情竟然莫名的好。他咬着面包,胡乱哼起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回宿舍睡觉喽。
直到中午下课,阮秩时不时心悸的症状都没有太好改善。
又该去做治疗了。他默默叹气,约了下午校内心理中心的心理咨询。
他从开学到现在,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这也是之前,爷爷找来的市内最好的心理咨询师给他的建议。如果平时感觉到任何异样,一定要及时找他们聊聊。
路旁的桂花开了,很香。阮秩站在心理中心门外,停下了脚步。他凝神看着那一簇簇金灿灿的“米粒”,继而走进了门内。
“桂花开了,好香啊!”一个女生指着路旁的桂树,惊喜道。
阮秩前脚刚走没多久,一群志愿者便来到心理中心门外。
闻司笑着应道:“确实。”
校青协跟心理中心合作,安排了一次志愿活动,闻司觉得有意义,就来参加了。
差不多三个小时后,他们收工。
闻司骑上自行车,刚准备离开,余光远远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门口走来。
那不是阮秩吗?
他来做心理咨询?
他怎么了?
闻司大吃一惊,立刻压低了帽檐。
他知道,阮秩一定不希望在这里遇见任何一个熟人——包括他。
做贼心虚般,闻司飞似的骑车逃离了心理中心。
回到宿舍,闻司始终放不下心。
阮秩到底怎么了?他没事吧?
闻司无数次点开阮秩的微信,编辑了无数个版本的信息,最后都删掉了。
这种事,真的不好开口问。
希望他一切都好。闻司默默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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