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直勾勾地凝望着那个身影。
或者说,那华美绚丽、做工精巧的金色面具。
上一次遇见这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是在阴暗偏僻的小巷。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人认出他来。他拳脚如风,对裴然却细腻温柔,把她从绑架风波中平安解救而出。
从那之后,裴然就常常揣测和回忆他。
裴然好奇,也渴望知晓他的真面目。
但她从没想过会在圣琉音学园的舞会上再次遇见他。
这次他仍然戴着那标志性的面具,却是一身漆黑厚重的军装打扮,一条缀了金线的皮带紧紧束缚他健美的腰身,显出微妙的身材曲线来。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宴会厅,轻扯着洁白如雪的手套,长至腰间的黑直发反射着明亮的灯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裤子的皮带上还挂着一条黑色的皮鞭。
随着他矫健的步伐,皮鞭摩擦着他的军裤,窸窣作响。
虽然圣琉音学园的舞会上确实是爱穿什么就穿什么,有穿旗袍的、穿西式宫廷服的、甚至还有扮鬼的,但从没有人会选择穿军装。
毕竟把制服穿得诱人极需要身体上的硬性条件。
军装金面具一走进宴会厅,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向了他。
“哇,这就是那个论坛里说的神秘嘉宾吗?据说身价上亿的那个富一代?”
“好牛的身材,好劲的着装,还戴了面具……受不了了,我要去邀请他跳舞了!”
“你别异想天开了,这种级别的嘉宾只会看上正统豪门大小姐,最好还是已经被选定为下一任继承人的那种。”
很快,密不透风的人墙就竖在了军装金面具和裴然之间。裴然就算踮起脚尖想看他,也难以做到。
裴然叹了口气,刚想走近点去看看,却被蓝森叫住了。
蓝森说:“裴然,舞会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你真的不打算找个舞伴吗?”
裴然并不慌张:“大不了不跳。”
蓝森劝:“学园舞会上找不到舞伴的人,来年总会被人说几句闲话的。”
裴然笑:“我因为是私生女,被挂到学园论坛上天天遭人说闲话,我已经习惯了。”
蓝森垂眸:“你要考虑清楚,待会儿可就反悔不了了。”
裴然能懂蓝森的意思。
如果她现在拒绝了蓝森的邀约,对蓝森来说影响倒不大。
毕竟想当这位小少爷舞伴的人可不少,能排队排到宴会厅外面去。
而想当裴然舞伴的人,目前只有墨寒和蓝森。
裴然不想再在蓝森身上多花时间:“我从来不会后悔。”
裴然迈开步子朝军装金面具走去,将圣琉音学园三大校草中的两位都冷落在身后。
旁观者一哄而散,意兴阑珊地念叨着:“爹的,没想到那个区区私生女这么有魅力,迷倒学园里人气最高的两位美男,还对他们丝毫不在乎。”
裴然腹诽不已。
爹的,那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在乎的?歪瓜裂枣罢了。
男女学生们已经将那金面具围成了一个圈,兴奋地问这问那,金面具也很耐心地回答。他的声音很斯文、低沉,富有磁性,但听起来怪怪的,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而最后排的裴然正艰难地想要挤到前排去。她努力在各种缝隙中钻来钻去,却都徒劳无功,每次都又会被人们重新推搡到最后一排。
裴然真的很想凑近点,去观察下他的金面具,去和他搭搭话,去探探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面对这样一位气质非凡的神秘嘉宾,谁愿意把接近他的机会拱手送给裴然?
围住金面具的男女们在不断盛情邀约着——
“先生,跟我跳支舞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帅哥,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二楼小房间呢,我跳舞给你看。”
金面具没有答应他们任何一个人,很有礼貌地拒绝着。
“还有一分钟舞会就要开始了!面具先生,你连洛家千金都拒绝……到底怎么样的女孩儿才配当你的舞伴啊?”有人禁不住出声寻问。
金面具声线沉稳:“我已经有了心仪的舞伴。”
“谁啊?她在哪?”大家好奇起来,左顾右盼。
金面具抬起头来,紫色的眸子在宴会厅四周迅速扫过,然后轻轻地落在了人群中最末尾处的一个女孩儿身上。
金面具眼波微动。
他抬手轻轻拨开人群,好似破冰船不由分说地破开冰封的海面,朝裴然走去。
而于此同时,墨寒也正从反方向快步走向裴然。
裴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愕。
有人冷嘲热讽:“裴然,你快让开,别挡着人家的道。”
另一个人应和:“就是!还是说……你一个私生女也好意思找今晚最重量级的嘉宾跳舞吗?”
眼见金面具就要走到裴然跟前,突然她的身后蹿出一个银发的男子。
墨寒伸手就想要去抓裴然的手腕,低声下气道:“然然,和我一起……”
他的后半句话被无情打断。
金面具闪电般地抽出那根漆黑的皮鞭。他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握着皮鞭的头尾处,长鞭形成了一个美丽的椭圆,冷酷地挡住了墨寒想要去抓住裴然的手。
全场寂静无言。
墨寒惊得浑身冒汗。
金面具的嗓音变得成熟而极度具有压迫力:“你,休想再碰到她。”
“我、我只是想邀请她跳舞……”墨寒颤颤巍巍。
“嚯?”金面具好像是笑了。他将鞭子轻轻压上墨寒白皙的脸颊,好似漆黑鳞片的毒蛇蜿蜒在雪地,“你觉得……你争得过我?”
墨寒大惊失色,却被骇得一动不敢动:“争……你?对不起,我无意与你相争,我只是一时昏了头……”
“退后。”金面具将鞭子收回,平静却严厉。
墨寒的脸颊上残留着微红的痕迹,如同涂了淡淡的胭脂。他悲怆地捂着脸,踉跄退后,旋即离开了。
“那么,才华横溢的裴然小姐……”金面具在裴然面前俯身。
人群低声议论:“怎么可能?!他这是要邀请裴然?邀请那个私生女跳舞?”
裴然只见这个身穿军装、配着皮鞭的高大男子,近乎虔诚地半跪在了她面前,嗓音如月色般温柔:“今夜请与我共舞,哪怕只是一曲。”
人群爆发惊呼:“什、什么?为什么邀请她?这宴会厅里随便挑一个,都好过她啊!”
金面具朝裴然伸出手,示意裴然把她的手搭上他的掌心。
当然,如果裴然不愿意把自己的手搭上去,他也欣然接受。
伸出手后,金面具扭头便对人群淡淡道:“对我来说,谁都好不过她。”
正大光明又波澜不惊地说情话呢,这是?
裴然想了想,还是把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金面具转身来看向裴然。即便是隔着面具,裴然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浅浅地微笑。
裴然凝望着他深紫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称得上是热忱的东西。
裴然说:“我几乎不会跳。”
金面具道:“没关系,我会顺着你来。”
“我很大概率会踩你的脚。”
“我将甘之如饴。”
钟声敲响了九点,优雅而有节奏的爵士乐响起,宴会厅中男男女女搭上彼此的肩膀或腰身,踩着美妙的节拍,开始起舞。
裴然和金面具也跳了起来。
月白裙摆翩然如惊鸿,漆黑军装板正而克制。
裴然被金面具轻轻挽在怀里,她看着他飘逸的黑色长发,忍不住动手去摸了摸。
“假发?”裴然笑问。
金面具轻“嗯”一声。
裴然伸手抚上他的面具,纤长的手指在浮雕花纹上划过:“紫色美瞳?”
回应她的依旧是“嗯”。
裴然看了看他的喉结,凑近了些,将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脖颈上:“还戴了变声器?”
金面具眯起眼,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她金色的发丝:“好奇心比小猫还重。”
“你认识我多久了?”裴然任由他玩着那几根长发,因为她想更多地套些话。
“保密。”金面具引领着裴然的舞步。
“你是圣琉音学园的学长吗?毕业了吗?”裴然竭力想要跟上金面具,却不慎踩了他一脚。
金面具没有在乎军靴上出现的淡淡污渍:“保、密。”
看来这样问是问不出任何信息的。
裴然决定集中注意力,去铭记下他此刻的舞步。
每个人跳舞的姿态、动作和那些细微的动作都会有所差别,仔细想的话,甚至能品出这个人的性格来。
比如这位金面具,舞步沉稳,简单,但很注重她的步调,应该是个温柔体贴型的男人,尤其善解人意。
这一夜的记忆,裴然将其深埋入骨髓。
一曲终了。
“抱歉,我需要去一趟洗手间。”金面具放开裴然。
裴然点了点头,金面具最后深深地看了看她,随即转身离去。
裴然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生长出了些异样的东西。
“然宝,你好幸福!肯定是你这一身太美了,被他一眼看中。”洛星雅走到了她身边,眼神艳羡,同她一起看向金面具的背影。
裴然微笑,淡言:“侥幸而已。”
她静待金面具回来。
但他没有再回来。
十分钟后,第二首舞曲奏响。
裴然失去了她的舞伴。
裴然有些失落,但她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宴会厅里又闹又闷,裴然打算出去透透风。她独自一人走出大厅,来到走廊。她趴在冰凉的围栏上,仰望着天上月,心思繁杂。
这时,她隐隐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什么长条形的东西。
细长、墨黑,但因表面用了光滑的漆皮,在如水月华下反射着淡淡明净光芒。
裴然心中一动,快跑下楼梯,到达厅前的小花园里,然后立刻认出了这样东西。
是金面具佩着的那条皮鞭!
裴然俯身弯腰,正要去捡。
然而却被另一只男人的手抢了先。
“呦,今晚可真热闹啊……”男人的嗓音有些轻佻,“你说是不是,我的宝贝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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