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之前去过南城，你是怎么分辨出来这两处地方不一样呢？”
沈念白跟在谢寻钰的身后通过灵力对话。
谢寻钰：“因为如今的南城还在，而且那城门之上南城二字，字迹并不一样，如果南城真的出事，还变成这样，也不可能从凡界来到仙人海。”
沈念白：“哦哦，那你为什么会跟着这姑娘走啊？”
“因为她缺了一缕神志。”
沈念白听到这话，这才仔细去端详了一下前方带路的姑娘。
可是她并没有看出来神志缺在哪儿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这城内被杀了这么多人，她一个姑娘居然能活到现在，还将自己收拾的如此干净，肯定有猫腻。
他们从那间房子出来，一直朝着城内走，夜色越来越暗，天空中却并没有月亮。
沈念白朝那姑娘搭话：“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问到名字时，那姑娘顿了顿脚步。
似乎思考了片刻，她才道：“我叫段婴灵。”
沈念白回：“婴灵，好好听的名字啊。”
姑娘想到什么，轻轻笑了笑，眉眼清新秀丽：“是啊，哥哥给我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沈念白：“你能等你哥哥这么多年，一定很喜欢他吧。”
忽然间，段婴灵停下了步子，她猝然转身，眼神直勾勾看着沈念白，视线从她的脸上下移，再落到她和谢寻钰牵起的手上。
她蹙了蹙眉问道：“喜欢？”
沈念白轻轻点头，试探道：“嗯，喜欢。”
姑娘抬手将自己肩头的发捋平，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很甜的笑来。
“哥哥说，他最喜欢婴灵了，我也最喜欢他，我们继续走吧，婴灵真的没有骗你们，我有证据证明我在这里等了六十年。”
沈念白回应她：“好。”
他们一直向前走，可是走着走着，沈念白居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她牵着谢寻钰的手微微一紧，回眸看了他一眼，只见谢寻钰此时也眉头轻锁，感受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沈念白维持原来的状态道：“婴灵，我们入城的时候，那城门之上挂了好多人头，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可有见过魔物？”
婴灵脚步未停：“我不知道魔物长什么样子 ，但我知道这城内有个怪物，她会杀人。”
沈念白：“那你口中所说的怪物，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大魔，那你可——”
“到了，就在前面。”
沈念白的话被段婴灵打断，他们抬头去看。
夜色笼罩下，在满是屋舍的城内，居然横空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石墙。
那面石墙之上，满是血痕，一条一条密密麻麻，整齐排列，那些血痕的颜色从黑渐变为红，而且越往右颜色越鲜红。
沈念白愣在原地不再向前，只见段婴灵并未看他们的表情，而是自顾自朝着那面石墙走去。
夜风下，姑娘的衣袂微微颤动，她咬破了自己的手，然后走到那血痕的最末尾，抬手轻轻画了上去。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诡异。
“今日也需记下的。”
鲜血在姑娘的手指下流出，粘在石墙之上，画完后，段婴灵转身，因为咬破手指，她的唇瓣上沾了一丝血液，此刻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被衬得更精致了些。
她嘴角微绷道：“算上今日，才是整整六十年呢。”
太诡异了。
沈念白看着身前不远处站在石墙之下的姑娘，素雅和血腥重叠，那种浓重的视觉冲击力让她觉得这人定然存在古怪，可是她不知道到底古怪在哪里。
就在这时，身旁的少年忽然出声问道：“姑娘可是南城人？”
段婴灵自顾自拿出手帕，她将出血的手指缠住，抬眸：“是啊。”
“可我记得南城如今并不是这般模样，姑娘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我不会记错的。”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城内逐渐发生了变化，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重，而伴随着这浓重意味的，还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有些重有些轻，毫无章法。
沈念白回眸，朝着那脚步声传来的地方去看，只见不远处竟然有很多无头的尸体，那些尸体晃晃哉哉朝着他们聚集而来。
她仔细去看，那尸体虽然无头，但尸身却有很多穿着凌天宗的弟子服，他们腰上的缉魔令通通闪着金色的光亮，一个个如同被控制后的傀儡。
段婴灵的声音忽然变大，她朝着沈念白几人着急道：“时间到了，她又要出来了，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沈念白回眸，刚想问段婴灵什么意思，只见那素衣女子的双眸在轻闭的瞬间恍然睁开，霎时身上的衣服褪变成了赤红色。
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女子嘴角勾起，满身的魔气四溢而出。
沈念白：“你到底是谁？”
女子活动活动手腕，她轻轻勾手，那聚集而来的尸体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脚步晃悠却越走越快，竟然还抬起手中的长剑，齐刷刷朝着沈念白他们刺来。
段婴灵勾魅的声音传来：“当然是送你们下地狱的人啊。”
“段婴灵，你骗我们！”
沈念白被谢寻钰拉到身后，他右手微抬，一把莹白色的长剑就应召而出，长剑之上萦绕着浓烈的灵流，一瞬就将那些尸体逼退。
而就在此时，尸体的后方被人一剑劈开，众多无头尸体直接倒在地上，一身黑衣的少年提剑而来，眉目冷冽。
“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是双魂之体。”
慕青衍脚尖轻点，瞬间便已经到了段婴灵眼前，一把长剑直刺，突逼至她脖颈之上。
可是就在慕青衍使力挑剑之时，剑身忽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镇住，剑尖在即将碰到女子咽喉处时停住。
女子微微抬手，指尖轻碰到他的长剑，魔气在瞬息缠绕至剑尖顺势而上，她嘴角轻轻勾起，眉尾微扬。
“这么多年，你们凌天宗弟子来我这送死的还少吗？”
“你那些蠢货师兄弟，一个个的头颅都还挂在城门上呢，血怕是还没干呢吧，不知道你们认出来几个啊。”
“果然，她对你们这些人的迷惑性还真是大啊，一骗一个准，真是好用极了。”
慕青衍收剑，后退一步。
“今日必收了你。”
说着，他双手结印，巨大的阵法混合着罡风，扬起他身后的长发，衣袂翻飞，少年意气夹杂着不羁与狂妄，他的阵法也带着极度的肃杀傲意。
阵法集结而成，在片刻中便朝着段婴灵的方向镇压而去，她迅速后退闪身躲过，那阵法的灵力直接碰撞到了画血痕的石墙之上。
石墙轰然碎裂。
碎石掉地，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段婴灵咬牙，手中浮起一根黑色簪子，那簪子缠绕着魔气，在片刻后幻化成一把鬼手，在空中旋转片刻，便朝着慕青衍而去。
魔气四溢而出，从鬼手放出瞬间爆裂开来，那余威也朝着沈念白和谢寻钰的方向涌来。
少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谢寻钰微微抬手，手掌如流水云波，淡淡的灵力在手心逐渐汇聚，在魔气撞来之时，他手掌轻退，魔气便绕着他的指尖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然而片刻后，少年掌心中的灵力猛然绽开，如同一朵冰莲，将那黑色的火焰包裹住，随着他轻轻握拳，本来猛烈而来的魔气便被他碾碎在掌心。
沈念白站在他身后，将他的手法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修长的手指如扶风的垂柳，施法柔和，却带着凌厉的杀意，呈以柔克刚之势。
慕青衍趁机逼近段婴灵，长剑挽了个剑花，那双修长有力的腿轻点地面，腰间使劲，整个人从段婴灵头顶翻身而过。
就在此时，谢寻钰又一次抬手，手掌中心的灵力汇聚成万千冰花，朝着段婴灵的方向笼罩而下。
两人的忽然合作，让段婴灵反应不过，她在躲闪冰花之时，便被身后的长剑刺穿了肩胛骨。
“你……”
她想说话，可是慕青衍猛然将长剑抽出，血液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她身子一抖，单膝跪在了地上。
“说，为什么凌天宗的弟子都在你这儿？明明他们接的不是金丹期的大魔，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段婴灵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贯穿的肩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死不足惜，明明弱的要死，还要一个个扑上来，以为能伤到我，甚至杀了我，将我的魔印带走，为他们上天界开路，真是可笑，你们一个个都是为了什么而杀魔？难道和他们不一样吗？保护苍生全是借口，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虚伪的人。”
沈念白冷言：“如若你不杀人，凌天宗的弟子为何会除你。”
段婴灵忽然大笑起来：“杀人？难道我杀的人不应该被杀吗？虚伪狂妄，视旁人生命为蝼蚁，想踩死就踩死。”
“我问你！他们不应该杀吗！”
她字字泣血，言语中带着锋利的刀子。
谢寻钰淡淡开口：“你为何要将他们的头颅全都砍下，还挂在城门之上，凌天宗弟子从未害人，你想要他们性命何至于此。”
可就在他问出口时，段婴灵全身忽然颤抖起来，她微微抬眸，那双眼睛从冷戾变得清明。
她充满怨气的声音转换为柔意，赤红的双眸也变得黝黑，她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四周的环境，脸上满是惊恐与无措：“姐姐，你们没事吧？我……我干了什么？”
沈念白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变化，一时间觉得精神分裂这个名词在她面前具象化了。
少女的眼神澄澈：“姐姐，哥哥找到了吗？我好想他啊，你们能帮我找到哥哥吗？她说过要来找我的，求求你们帮我找找哥哥好不好？”
可片刻间，她又一次变了眼神。
“找什么哥哥！我没有哥哥，所有的修仙之人都是虚伪至极的人，什么修仙护家护世人，全都是骗子，恶心！恶心！！”
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段婴灵本来整洁的衣服和长发全都凌乱了，她双眼通红，双手使劲捶打着头。
“滚！你给我滚！”
“哥哥说过要回来的，我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他会生气的。”
“滚！我不用他回来，我不需要他，不需要！”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我不用他回来……不用……”
肩上的血液一直在流，因为段婴灵情绪极其激动，气急攻心之下，她一口黑血直接吐了出来。
可就在此时，段婴灵体内的魔气从身后腾出，开始笼罩在南城的上空。
姑娘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谢寻钰转眸看向沈念白：“她本不是魔，是魔气占了她的身体，侵蚀她的意志，随着她神志的崩溃，这魔气不受控制了。”
沈念白点点头。
少年朝她走了一步，又一次牵起了她的手，然后顺势放在了自己的腰际。
他垂眸看她，声音极其温柔：“抱紧我，别怕。”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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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城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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