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存让恼羞成怒正欲发作,忽见一个官兵跑来附耳说了几句,脸色微变道:“老匹夫,当真不知死活。”说完瞥了秦佑臻一眼,咬牙恨道:“贱人,有你哭的时候。”
待赵存让离开,秦佑臻稍稍松了口气。举目四望,见段满周义浑身血肉模糊,想到狗王为己私欲竟毫不顾惜亲娘性命,不禁一阵恐惧,暗悔不听常湛劝告,只怕此次性命难保。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段满轻哼一声,秦佑臻急道:“将军?”说着便欲起身查看,却忘记自己被傅,猛的重重跌倒,疼的龇牙咧嘴,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想要挣脱手足绳索,反被勒的更紧,急痛之下险些哭出来。可想到赵存让嘴脸,生生将泪逼回。
又过了片刻,段满勉强睁眼道:“秦,秦掌门,”
秦佑臻就地滚到铁栏边,忍泪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将军。”
段满闷哼一声,半天喘息道:“王爷,假传圣旨,又在我等令牌包袱上做了手脚,所为种种,皆要对秦掌门不利......实是无颜再见常兄弟,只求速死谢罪。”
秦佑臻痛道:“不。这都是赵存让的错,是他背叛两位将军,辜负将军一片赤心。常湛此生能得两位青目,真是天大的福分。”
段满泪光闪烁,发了会儿呆,慢慢垂首,再不肯多言。
秦佑臻见他心生绝念,忙十分劝慰一番,可不管如何开解,对方始终默然。
秦佑臻想了想,忽然坐直身子提高声音道:“我听闻神农舍人门下的小徒穆水生对将军倾心多年,不知将军为何拒人千里?”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铁链响动,段满忍痛苦笑道:“拒人千里?秦掌门,真是,真是,”
秦佑臻道:“真是胡扯八道?”
段满忙道:“不,不,”
秦佑臻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将军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难道盖天下的姑娘没一个能让将军动心?还是说,将军压根儿不喜欢女人?”
段满虽对秦佑臻为人早有耳闻,可此刻听她竟然在这暗无天日地牢内公然议论自己私情,不觉又惊又羞,猛咳一声,牵动伤口,疼的一阵乱战,苦笑道:“不是的,”
秦佑臻叹道:“听说近来因穆水生年纪渐长,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都要把神农门的长生桥踩塌了。”
忽听周义迷糊道:“那,神农舍人同意了么?”
秦段听了都是一惊,关切道:“你怎样了?”
周义半晌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强撑道:“秦掌门,段满心中唯有穆姑娘,只是,咱们大限将至,”说着挣扎抬头,向段满道:“你何不痛快说给秦掌门知道,便是死了,也可叫穆姑娘明白你的心。”
段满始终不答。周义缓了半日,用微弱的声音道:“当年段满与穆姑娘一见钟情,回来即刻求请王爷派人前往神农门提亲。神农舍人听闻是王爷驾下登时翻脸逐客......后来,王爷请了青城山真一道长前往说情。不料行至长生桥,竟遇神农门伏击险些丧命,自此两厢结亲不成反变仇人。”
秦佑臻哼了一声,冷冷道:“神农门备受江湖尊崇,自恃身份不肯与官府结亲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后来官兵夜袭神农门,焉知不是狗王因提亲被拒自觉颜面扫地而从中作梗?神农舍人性情虽烈,却绝非不分青红之人。真一道长为何被揍,难道将军至今还想不通?”
段周听闻呆住,回想当日情形,不觉互看一眼,皆默然无语。
秦佑臻道:“此事皆因狗王而起,其间误会,只等段将军走一趟神农门,仇怨自然开解。”
不等说完,段满苦叹道:“多谢秦掌门美意。只是,此刻别说危在旦夕,便是有命出了牢坑,唉,神农舍人心目极高,只怕段某此生与穆姑娘无缘。”
秦佑臻叹道:“将军文武双全人品贵重,乃不可多得的好儿郎,若蒙不弃,来日秦佑臻愿随将军同往提亲,替两位再续情缘。”
段满听闻一阵欣喜,想到若秦佑臻果愿亲往,此事再无不妥。可又想到眼下处境,不觉黯然灰心。
见人不语,秦佑臻啊了一声恍然道:“对啦,到时候再请少林方丈大师,南柱山梵净山掌门同往,你看怎样?”
周义抢先惊喜道:“当真如此,再好不过。”
段满苦笑道:“秦掌门恩情,只好来世再报。”
秦佑臻摇头道:“咱们不说来世只问今生。”说完忽然大叫一声俯身倒地不起。
段满周义齐声惊道:“秦掌门?”
门外守卫听闻喊叫,连忙冲进来查看。伸手往秦佑臻鼻下一探,不觉轰去魂魄,摆手叫道:“快来人!”
七八个官军慌张涌入,见秦佑臻气绝,登时乱作一团。
便在此刻,只听得门外呼喊声乍起,有人高声急道:“快快快,快放箭!”
跟着有人惶恐尖叫道:“快放火来烧!”
暗牢内的官军正自束手无措,猛见一片白影呼啸而入,定睛一看,皆是浑身雪色却叫不出名的怪兽。再要抵挡已是不及,顷刻间被兽群冲散。秦佑臻忽然翻身坐起,抬手急道:“小朋友,快替我解开绳索。”
见白毛赤目犼獠牙狰狞,段周急道:“秦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却见秦佑臻双手已然脱困,抽出吸龙匕挑断脚链,起身笑道:“多谢担心。”说着开锁进到铁栏内小心翼翼放下二人,负在神兽背上,匆匆出离地牢。
来在外间,段周举目四望,不觉大吃一惊: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将三清观围的水泄不通,把守官兵死的死伤的伤,余下则早已逃散殆尽。
眼见神兽还在不断涌来,秦佑臻一声呼哨,冲白毛赤目犼一摆手,轻声道:“多谢了。”
犼儿仰天长啸,各路灵兽竞相呼应。不一会儿功夫全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秦佑臻拉来马车,将段周安置妥当,这才驾车离开。
行至天将大亮,才转过一处山坳,猛见道旁寒光一闪,数十支雕翎激射而来。秦佑臻不及闪躲,肩头中箭,痛的惊呼着摔下马车。
赵存让兜马来到近前,冷笑道:“秦掌门,这就要走么?”
秦佑臻咬牙拔下箭头,痛得几乎昏厥,颤声怒道:“狗贼,今天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赵存让哼了一声,回身令人抬来一捆炸药放在马车下,笑道:“只要灵兽一到,本王即刻送段满周义上西天。”
秦佑臻虽已恨极,可想到赵存让连亲娘都能舍,强压怒火道:“只要你放了两位将军,我愿同你回去。”
赵存让冷冷道:“贱人,事到如今,哪里还由得你?若非狗奴叛主,也不会多出这些啰嗦。”
段满忽道:“王爷,属下死不足惜,只,秦掌门若有差池,别说弥蓝山,只怕西夏御林统领单青都饶你不过。”
赵存让听闻触及往事,抢过侍卫手中火把,恼羞成怒道:“背叛本王者,唯有死路一条。”说着狠狠将火把丢向马车。
几乎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飞镖直直钉入赵存让右眼,跟着四个身影分自东西南北跃出。
其中一人踢开火把,朗声道:“弥蓝山弟子在此,掌门师姑不必慌张。”
秦佑臻听声惊喜交加,心脑气血激荡,只喊了声救命,随即昏死过去。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腾白常言。言崇伤重初愈,是以并不与敌斗狠,抢步上前扶起掌门师姑放上马车,俯身斩断炸药火捻,尽数抛向远处,一面观战一面持剑守护。
彼时赵存让被常湛镖中右眼,早已疼的坠马乱滚。众将官见弥蓝山四徒同时现身,哪里有心再战,纷纷四散逃窜。
北定王见状怒不可遏,忍痛道:“杀常湛者,赏金万两。”
腾善冷冷道:“王爷还是留着银子替自己请医问药吧。”
赵存让吓得顾不上疼痛,一面后退一面催喝亲信侍卫迎上招架。
常湛无心恋战,早已奔去替秦佑臻治伤。乍见段周遍体血肉模糊,不觉惊怒交加:“好狠的狗王。”
秦佑臻虽已转醒却不敢睁眼,只趴在车上装昏听动静。感觉常湛跳下马车,如逢大赦,才将睁眼,猛见一双星目气哼哼瞪着自己,不禁啊的一声叫道:“言崇救命。”
言崇一探头,见常湛瞪眼,忙又缩身,苦脸道:“这里有三哥守护,万无一失,弟子去帮大哥二哥。”
秦佑臻眼珠一转,满脸堆笑去拉常湛衣袖,讪讪道:“官人,你来啦。”
常湛不理,只默默替段周裹伤,惊见二人手足皆断,忙叫言崇道:“四弟快来。”
言崇听声转身回来道:“怎么?”
常湛急道:“两位将军四肢断裂,若不及时接上,只怕再难复常。”
言崇伸手在段满腿上一摸,心下惊骇,忙跳上马车替二人接骨。
秦佑臻在一旁恨道:“将军不齿狗王行径,更不忍加害常湛,是以落得如此下场。”
正说着,忽听周义一声呻吟,痛苦道:“常兄弟,是你么?”
常湛忙扶住道:“周大哥切莫乱动,常湛这就替你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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